“不碍的,四婶婶。”笑笑见阮氏穿着茶绿色的纻丝衣头上只有一支檀木簪子暗忖自己这身学裙穿对了,若在这个场合穿个花衣裳实在可笑。
几位年轻画师看到这位初来的女学生眼睛不约而同地亮了亮,那位灰衣画师道:“不知这位怎么称呼还请思存先生为我等引荐。”
画家们果然不似其他书生那般迂腐几人的表情都很自然并没有回避之意。
阮氏见笑笑表情大方便先笑着对自己侄女儿道:“这些都是思存画会的年轻画师正商量着给其中一位出画集子呢。”
或许出自对画画的热爱笑笑并不反感这类活动元龙朝民风开放民间举办些艺术沙龙也不为过。遥想曾经四婶婶就是画廊里艺术沙龙的常客。
阮氏轻轻拉笑笑走到桌前:“这是我侄女儿,是撷英女学的学生。”这种场合不适宜介绍家世,不过就是大伙一起聊聊画艺、谈谈人生罢了。
那位戴着飘飘巾的画师率先过来拱了拱手:“在下石醉墨敢问女史怎样称呼?”
笑笑浅浅还礼:“石先生叫我瑛园便是。”
不知怎么就搅到美术沙龙来了明明是来四婶婶这儿找介绍唐代衣裙的资料的。
阮氏倒是没忘了这个从一侧书架上取下来两本书:“找来找去,这本大唐衣冠考最全,还有一本久致罗襦上,是专介绍唐代喜服的,或也可借鉴一二。”
“难得四婶婶想着,”笑笑略翻了翻,可喜两本都是图文并茂,“就知道思存书坊里必有好书。”
窗外雨声渐大,远处隐有轻雷,天色愈发暗下来。
阮氏拉拉笑笑的手:“若是无急事,就在我这儿耽搁一会儿,外面的雨愈发急了。”接着又向众人道:“天色不好,梅约与廉雪怕是赶不过来了。”
众人一阵惋惜的表情,那灰衣画师道:“他们夫妇二人一向好雨中泛舟的,这么点儿雨只怕拦不住他们。”
阮氏淡淡一笑,只看着笑笑。
既然四婶婶婉言相留,笑笑便应了下来:“我一个三学年的学生,也不大懂这些书画的,陪着思存先生听一听,也算长些见识。”笑笑对这类聚会虽不反感,但也谈不上兴趣,不然早报名参加画艺社了,只是听说一对夫妇大概要爽约,这才应下来,不然在场只阮氏一个女子,虽说是画会的东家,但也多有不便。笑笑此举,实则是留下来跟阮氏做个伴儿。
石醉墨急忙让出一个位置来给这位新来的文艺女青年:“瑛园既研究唐代衣冠,是否对唐代画作亦有兴趣?”
这些画师虽说年轻,但也都在二三十岁,于笑笑这样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来说,也算是长辈了,特别还有四婶婶的辈分儿在那儿摆着。笑笑淡淡笑道:“石先生言重了,瑛园对唐衣不敢妄称研究,实则是学里的同学们一时兴起,要举办樱笋会,要求每个人都穿唐代衣裙,这才跑到婶母这里来求书的。”
“风雅!有趣!”那位灰衣画师扇了扇手中的折扇,“唐装宽衣广袖,本就潇洒飘逸,难得你们这些女学生能有如此雅志,重振唐风!”
“好了,快别取笑我这侄女儿了,她还是小孩子呢!”阮氏怕笑笑不自在,轻描淡写把话题扭转了,“秦弓的画集子,到底要怎么个印法?套几个色?首印多少本呢?”
连绵不绝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街景,仿佛泪眼的视线。
“丹铅,再点亮几盏灯。”阮氏吩咐店里的伙计,整个书坊都在阴雨天里暗下来,铜柱撑起一球一球的琉璃灯,闪烁着明黄色的光影。
当人们以群组的方式出现时,其间总会有一个鹤立鸡群的人。
董秦弓,披着如墨的长发,穿着古朴的苎麻衣衫,眉目端修,在昏黄灯光下,仿佛陈旧古画上的美男子。声音也好听,沙而不散,恰到好处:“不妨就印单色的,全部设为墨色,亦有其美。”
“只是,秦弓兄的画,最妙的就是用色!”那葛布衫又开始愤慨艺术沙龙里总有热血愤青的存在,“这世道!这么珍贵的画作居然无钱印刷!”
笑笑略略翻了翻眼睛,那怎么办呢,谁让你们无钱印刷,难道这个也让官府接济吗?你们有手有脚,谁也没绑着你们不让你们去挣钱,哪里来的自信,这样坦坦荡荡的哭穷仇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