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西岫微微点头:“草药倒不曾有,只是加了些百合花和艾草尖的气味。”
枳花的气味始终没有上扬,渐渐地平缓游移直到后味里的麝香漫上来才令人叹得一口气。笑笑道:“麝香的气味也跟着低敛起来了。”
丫头端着茶上来实则是温水,因要闻香生怕被茶香染了鼻子。
温西岫抿一抿嘴:“听从了瑛园的建议某些味道清淡的香露用雪松替代了麝香不仅大大节约了成本,且有一种不可替代的清冷之气。”
现代的许多香水都是以雪松之类的其他香材来替代麝香味道的,一来,麝香极其昂贵并不易得二来,从动物保护的角度来说很多国家是禁止使用麝香的。
笑笑再次嗅了嗅试香纸:“难得的是这个味道里的茶香一直绵延到尾声。倒真合了那句昨日东风吹枳花酒醒春晚一瓯茶。”
“哥哥当年便是由此诗得来的灵感,才制出的枳花香呢。”西子嫣然一笑,衬上唐衣唐髻,站起身来拖着长长裙摆走动,仿佛行走着的唐代仕女图,“该把这些盆栽玫瑰端出去,不然都无法品香了。”
笑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客人们在铺子里闻香,难道咱们连鲜花都摆不得了么。”
西子觉得有理,将那枳花同八行书摆放在一起,同样的瓶子,因香露颜色的不同,就有了不同的气质似的:“四哥,还不将那隔云端拿出来呢,那个颜色最好看。”
美人如花隔云端,又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距离感,非常适合信件的主题。
温西岫将一瓶淡琥珀色的香露摆在桌上颜色非常贵气,若是非要有一个精准的形容的话,笑笑只能说,是陈皮普洱茶用琉璃壶泡至第三遍的颜色。
温西岫做出个手势,让笑笑自己来开瓶。
冰凉的磨砂玻璃的触感,在夏日里非常舒服。
瓶子甫一打开,仿佛所有的气味都不存在了屋子里的盆栽玫瑰、笑笑的柏子甘松香包、西子妆面上的脂粉香气、丫头们头上的桂花油、窗外的草木清气、温西岫身上特有的薄荷味道、甚至方才枳花残留的余韵统统不存在了。
所有人都被一阵清而遥、寂而沉的气息所笼罩,掠过鼻腔,直达肺腑。当人们要苦苦寻觅的时候,这气息偏偏又高高升起,重回九霄“好抓人的前味!”笑笑忍不住感叹,“这,可是古香?”
温西岫微笑:“是先祖所制香气,距今也有三百余年了。”
“真是难得。”三百多年了,笑笑都觉得感动。
隆重的前味之后,中味变得很清,仿佛要放空一切似的:“方才盖住了所有的气味,等这些气味重新回来,她仿佛又漫上云端,俯瞰众生了。”
鬼才,能制出这种香味的,必须鬼才。
温西岫似是看出笑笑的想法:“温家的这位先祖,一生钟情制香,据说其才高八斗,却无心功名,生意家业更是不闻不问,甚至终身不曾娶妻,只带了几个香徒隐居深山,终日以制香为乐,再或云游九州,遍寻香材。这位先祖有个怪癖,经他手中制成的香露与熏香,最终都被其丢弃了,不知是想精益求精还是另有他意。温家当时只以生意为重,蔷薇水也只以大食国的方式制作蒸馏,他的父亲怒其不学无术,意欲将其除名族中,倒是他的叔父,惜其人才,愿出巨资供其制香,最终,他将毕生的香方留给叔父,又将徒弟们散尽,自己一人去西域云游了,自此再无讯息。”
那位得到香方的叔父,大概就是眼前温家的祖上了。三百年了,有些事情谁还说得清呢,只这香味是真的,是三百年不曾消散了的。
香气的后味以一种缭绕的沉香渐止,仿佛古老的博山炉中发出的香烟:“难得,后味能有如此袅袅之姿。”笑笑由衷道。
温西岫望着笑笑,正欲说什么,突然有个丫头进来禀报:“四爷、姑娘,翀少爷到了!”
西子先一怔:“翀哥这就到了?”
“他倒是快。”温西岫只得先行告辞,又嘱咐妹妹给瑛园慢慢试那剩下的两款香露。
笑笑望着温西岫留在桌上的五瓶香露:“颜色搭配着倒是好看。”杏粉、无色、琥珀、丹红、浅蓝,在磨砂瓶子里非常华美。
西子已经换回了自己的常服,发髻并不夸张,便留着了。走过来坐在笑笑身旁:“另两个味道你可觉得好?”
笑笑却先不答她,只低声笑问:“从丫头们的神色看,你们家这个堂少爷定然是个受欢迎的。”自从听说翀少爷来了,屋里的丫头们一瞬间都变得步履轻盈、神采奕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