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唐笑笑很庆幸自己是英年早逝类型的重生那些中年人老年人就算获得了重生机会恐怕也是用沉稳的基调来诠释一个永恒绵长的传奇哪有年轻来得痛快来得彻底?人到一定年龄就会有一定境界。你想撇都撇不清。
今日晌午放学很早吃了午饭又全无睡意,母亲和方伯母都去歇晌儿笑笑便回房绘制了会子舆图又去库里检点了一遍学集上要卖的货品便带了荷露去登倾碧山了。
从倾碧山山顶可以看到自若园的全景如果用望远镜则能看清楚每处院子里的人都在做什么。
“西洋人的玩意儿真是神妙姑娘倒成了千里眼了。”荷露对望远镜这东西很是稀罕。
反正也看不到人家屋里头,笑笑不认为这是偷窥:此时正是晌午大多数人吃过午饭正在歇晌儿。不过金宝娣似乎没有歇晌儿的习惯,正挺着肚子扶着腰,亲自监督着婆子丫头们晒霉,院子里抻了几条长绳子挂满了衣裳,借着日头好去去箱子底的潮气。衣裳颜色花花绿绿,整个院子都像极了金氏这个人,热闹夺目。
望远镜的视线蔓延过成片的桂树林慢慢移向朱碧馆,也就是二伯父的居所。院子大小同竹里馆仿佛,前院种着碧绿的芭蕉,正红的芍药,后院则植着浓绿树木以及深红色月季花。记得欢颜说过,她们院儿里专门选的红桃花,红杏花,红梅花,红色贴梗海棠。
第三进院子很是热闹,似乎展颜请了同窗来,四五个女孩子拿着很多彩色绒线穿过院子,自东厢房进到西厢房,展颜带着路,女孩子们围拢着她,看样子她是这个团队的灵魂人物。估计是女红之类的社课活动,这么多彩色绒线,大概是刺绣,做衣饰,或者做个布偶之类的。展颜在她自己的王国里,也是很有少女心的。
笑笑换了个位置,将目光投向远处,园子的西北位置。那里有几个一进的小独院儿,是姨娘们的住所。大概是二伯母开了先河,坚决不与姨娘共住一院,便把所有姨娘都赶到了园子的西北角。
独院亦有独院的魅力,似乎更有寻常百姓小家庭的感觉。此时那最东面独院里的姨娘正和两个丫头在院子里做针线,两棵暗绿的梧桐树,令院子里阴凉凉的。
隔壁的院子更加有烟火气,大椿树下是两只闲庭信步的白鹅,院子主人却如雕塑一般倚树而立,半晌也不动一下,仿佛被抽取了灵魂一般。是在发呆?是在犯困?是在等着谁?是在等着自己那行将枯萎的灵魂吧。
家里的这些姨娘里,笑笑也只对可掬的亲娘孙姨娘有些印象,至于这椿树院子里的人是哪一个,笑笑也认不清:“咱们家一共有几个姨娘?”
“二房有两位,四房有两位,五房有一位。”荷露道。
笑笑蹙蹙眉头:“二伯父纳了两房妾?”
荷露轻叹一句:“先前纳的是三姑娘的亲娘,余姨娘。后来纳的这位,是许姨娘。”荷露慢慢走近笑笑,低声道:“据说,二老爷也是因为思念死去的余姨娘,才纳了许姨娘的,只因她生得极似余姨娘”
笑笑从不认为这种影子替代是痴情的表现,像二伯这种努力去搜寻长相酷似前任的人,不过是给自己的风流扯了块遮羞布罢了。
重新举起望远镜,发现那排独院的后面还有一排空着的独院,是准备着住进更多的姨娘吧?老太爷的姨娘,老爷的姨娘,爷的姨娘,以后还有少爷的姨娘在笑笑看来,那排空着的独院,根本是一排黑洞洞的空棺。
只觉得手心浸满了凉凉的汗。
最西面是舒颜的住所,曾经,这里住着她的亲娘。
院子被很大的梨树遮住,只让人觉得静谧非常“我从未去过三姐姐的院子。”笑笑放下望远镜,坐在山顶的一处石头上。
“三姑娘除了第一回请安,也没来过咱们竹里馆的。”荷露道。
倾碧山虽但也算座山,空气就比别处新鲜,风也清凉,笑笑登山时的细汗很快便被吹干了:“早说过请她们来竹里馆一聚,两次都被祖母抢下来做东了,后来又说等舅母过来了一并请”
荷露笑道:“姑娘何必心急,咱们老爷就快回来了,主子爷们儿回家来,这个东道必要做定了!”
笑笑迟疑了一下:“爹,和祖父一并回来么?”以前提起老爸,心里会有复杂的情绪,现在提起爷爷,也开始掺和复杂的情绪了。
“说晴丝姐姐说,老太爷和咱们三老爷这次要一并回京的。”
笑笑与荷露也不藏着掖着:“祖父的事儿,我爹知道么?”还能是什么事儿,买了个妾的事儿呗。
“这个,奴婢便不知了。”荷露声音低下来。
“让你细细去打听,可有别的收获?”
荷露叹气道:“云偏自幼与我交好,也是从她哪里听来的一些说是,老太爷早在五年前就看中那个女子了,当时就付了钱的,一直寄在某家养着,还给请了西席先生与教养嬷嬷,又有专门教琴棋书画的先生”
笑笑一时说不出话来,感觉内心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狭小起来,使劲儿咳了几声,企图把堵在心里的脏东西都给咳出来,但无济于事,仍旧闷闷得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