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昌顿了顿,不甘心的问道:“云儿,你可愿嫁我?”
云懿抽泣着,懒得答话。
寿昌正色道:“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我什么?”云懿终于转过脸来,满脸泪光地迎着对方:“你能给我一座像风荷苑那样的宅子吗?你能让我在夏季里随意的用冰吗?你能让我每次出门都坐着自家的马车吗?你能让人们见了面都尊称我一声太太吗?!”
寿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笑意:“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东家这个人。却没想到,最在意的竟还是他的身份。”
“正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才是唐起帆!若是失去了身份,他还能是谁呢!”云懿不再羞愤,反正寿昌也知道了一切,在这个人面前,倒是痛快一些的好:“你错了,我看上的就是他这个人。若只是为了钱,我大可以去喜欢张老板李老板魏老板!”
寿昌低头良久,又鼓起勇气道:“我已见过你的兄嫂,他们开口要一百两银子的彩礼,并声明没有嫁妆,若要嫁妆需再添一百两。若你愿意,我便应了他们。”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要我嫁你。”云懿冷笑一声。
“嫁不嫁,你说了算。”寿昌很干脆,把选择权给了云懿。
天气渐渐闷热上来,看样子要下雨。
云懿满脸的汗水泪水,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轻蔑地望了一眼寿昌,口中慢慢地挤出几个字来:“我怎能嫁给一个家奴。”
寿昌闻言,无语良久,似是早已猜出了这个答案:“趁我还有耐心等,你可以随时反悔来找我,只不过任何人的耐心都会有尽头,小心过时不候。”
云懿就这样看着眼前的男人离开了自己的院子。
这个男人,曾经在去年的中秋之夜,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这个男人,面容清俊,身材英武。
这个男人,穿了自己亲手做的七双鞋。
云懿面目扭曲地哭起来:我一个良家女子,怎能嫁给你一个家奴!日后,难道要我们两个人双双去伺候他吗?!
我云懿身世清白,念过书,有手艺,为何连商贾之门都入不得?
恨只恨,寿昌贪婪,唐三装傻!
唐起帆一定是知道的!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那些客商们抬抬眉毛,他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凭什么会不明白我的情意!
起帆定然是把寿昌当兄弟,不愿因为自己伤了兄弟情!自己必须要跟他解释清楚!
除非嫁给唐起帆,不然,便是孤老一生!
没得可选!
想到这里,云懿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回到屋里匆匆的梳洗打扮了一番,便收拾了自己最近的一些画样稿,准备前去唐府。
幸而还有那昼夜不打烊的车行,云懿便连夜坐车赶去唐家。
大半夜的,自然是被门子拦在门外。
云懿带着一贯的礼貌:“实在是这一批衣裳出了大问题,牵扯到上万的银子!若是明日再回东家,只怕咱们都担待不起!”
果然顺顺利利的到了二门,这一次见自己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娘子:“你可以叫我慈姑,不知姑娘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云懿便又把事先编好的理由,添油加醋说了一遍,生意上的事儿都是十万火急,这些仆妇自然不敢担这份责任,肯定会老老实实回话给东家的。
慈姑听了,又问了一句:“你方才说你姓云?”
云懿使劲儿点头:“对!您跟东家说,我姓云,流云变的云!”
慈姑浅浅一笑:“晓得了,我这就回去禀报。”
谁知道,这一禀报就是一个多时辰。
云懿在二门傻傻地等着,透过二门,隐约能见到园子里角灯点点,树影幢幢,可以想见到里面的那份阔丽深朗。
正暗自拿此地同风荷苑做着对比,便见慈姑回来了,云懿急忙迎上去:“东家来了吗?”
慈姑抱歉地笑了笑:“已经按姑娘说的回了老爷,老爷他说这些事情等明日再说。”
“你是当面儿跟他说的吗?!”云懿一着急,也忘记了矜持。
慈姑一下子红了脸:“这大半夜的,哪能当面跟老爷回话呢。再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方才的那些话,还是太太吩咐的,老爷就没顾上听”
云懿似乎明白了一些,这时候是夜里,老爷和太太在一起仿佛有一把刀子,把心剜成了一块一块,脸色由绯红变成了惨白:“东家他什么都没说么”
慈姑掩着帕子一笑:“我也是隔着窗子回的话。”说着轻轻拍了拍云懿的手背:“你还年轻呢,等成了亲就知道了。”
云懿像被抽去了魂儿,怔怔的坐了半晌:“你没有说我姓云?流云变的云。”
“说了,都说了,可爷们儿不是正忙着么”慈姑压低了声儿,又叹了口气:“你也可怜见的,大半夜的跑这么一趟,有什么事儿回给余管事不就得了。”
云懿软软的坐在那儿,似乎听见了慈姑送客的声音,但腿脚不听使唤,恨不得死也要死在唐家。
最后怎样被婆子们搀出来的,已经记不清了。
耳边轰鸣像是擂鼓,隐隐约约听见慈姑跟旁人嚼舌头:“打发了也就完了,什么姓云的姓雨的?老爷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这句话仿佛个炸雷,惊醒了自己所有的梦!
唐起帆,你为什么让我看上你?!
唐起帆,你为什么如此残忍的对待我?!
唐起帆,你会后悔的,我要让你后悔!!!
我要让你后悔终生!!!
第二日,云懿便离去了,只说外地有一位生病的姑母需要自己照顾,从此便离开了海意阁。
她那间雅致的闺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唯有一块绣着金色卍字纹的红缎,被撕成了一条一条,像垃圾一般随意的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