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绯握着没电了的手机迈入天空竞技场的大厅时,直觉告诉她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于是她振奋起已经有些倦怠的精神,一步三回头地踏上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 两层。 三层。 十层。 中间下去一人。 一百层。 两百层。 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绯暗笑自己太过神经质,掏出房卡刷开门。 然而没等她看清屋内的光景,就被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进房间后按到了墙上—— “他大爷的谁?!”蹭了一脸灰、门牙差点啃掉一块墙皮的阿绯难得地爆了句粗口。 扣住她手腕的伊路米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导致之前积攒起来的气势一泻千里。他拿住她的手有些笨拙地将她翻过来,小声解释道:“反了。” “你干嘛?!”阿绯怒视着他。 伊路米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她脸侧蹭上的那块白,直到阿绯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他才眨眨眼回过神想起正事来:“你去了哪里?” “猎人协会总部,有临时会议。你打算一直这样压······抓着我?” 伊路米思索两秒,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激了,于是缓缓松开她,手落下时轻轻一带将那处白顺势抹去。 “所以说究竟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按着人脑袋往墙上撞?”阿绯忿忿地擦了把自己的脸,“别以为这就能一笔带过,我嘴唇都差点磕破了······” 说着又用手背往嘴上一擦,却察觉到伊路米定定地落在她唇上的目光。直到这时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联系之前的情景会让人产生怎样的误解,脸腾地烧了起来。 好在伊路米的情商并不能让他想到那一步,他此时正在努力为之前的行为编一个合理的借口:“为什么要和猎人协会扯上关系?之前卧底的事——” 阿绯目光里满是不可思议:“你现在才想到要怀疑这个?” 伊路米沉默两秒,发现这个谎言貌似很难自圆其说,便迅速坦白:“我知道不是你。” 阿绯将手机连上电源线:“你怎么知道的?” 伊路米当然不会说他偷看了糜奇和她的聊天记录,干脆坐在一旁练起闭口禅。 阿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打开手机,一时间各种消息提醒闪个不同,首当其冲的便是来自伊路米的那条“不露面就杀了她”的恐吓短信。 “······你以为我跑了?”握着手机无语了良久后,阿绯无奈地问道。 伊路米不说话。 “布兰呢?” “关在卧室。” 她起身走过去打开卧室门,小孩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扑了出来撞进她怀里:“阿绯······” “好了好了,他那是吓你玩的,”她摸摸小孩的头:“不是说过要当心坏人的吗?你怎么把他放进来了?” 伊路米闻言脸顿时黑了一半。 阿绯却没有再看他,只逐条往下翻着短信。 短信有沃特发来问她什么时候去西维尔的,有盖璐发来提醒她寄了个包裹注意查收的,有尼特罗发来让她近期当心的······ 当心?当心什么? 直到翻到最下面,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短信跃入眼帘:“有新任务,看到速回。” 发信人是狸又。 ******************** 流星街是个极少能看到阳光的地方。 天空常年被铅红色的云层覆盖,重重叠叠,深深浅浅,诡异又不详地彰显着这片土地的异常。 日月已然隐耀,绵延数百里的垃圾场中,闪耀着的是被隔绝在人世之外、挣扎着忍耐着不甘着的最坚韧倔强生命的光芒,短促又美丽。 这里是,群星坠落之地。 阿绯是被手机的震动声惊醒的。 睁眼的瞬间却发现自己的眼睛被纱布一层层裹住了,隐隐有刺痛传来。 接通电话后,狸又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他们差不多要来了,做好准备。” 没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电话被匆匆挂断了。不一会儿,她听到远处传来复数的脚步声,有十个,不对,有十一人。 他们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她面前。 没有人说话,对方大概是在打量她。阿绯等了片刻,听到有人用耳语般的音量道:“不知道是不是,看不到眼睛。” “试一试就知道了。” 下一秒利器破空的声音就直逼面前,她往后退了一个身格,避开这试探性的一击。 虽然很想和对面打个商量“我把纱布取下来让你们看清楚咱再动手行不行”,但对方显然并没有和她交涉的想法,几个人慢慢形成一个包围圈向她逼近。 算了,反正开念的话看得见看不见并没有什么影响,她想着,正要放出圆,却猛然发现“蔷薇盛宴”此时居然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 她的气安静的萦绕于身侧,这说明她并没有被封念,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 不远处。 “团长?嗯,已经结束了。”面容柔和的青年拿着怪模怪样的手机一边和人通话,一边等待自己的同伴“清扫”着已成定局的战场。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八号死了。”他的语气听不出难过的意味,一双绿眼睛默默注视着那具停止了呼吸的身体,片刻后波澜不惊地移开了。 “似乎是揍敌客的人,看来猎人协会这次颇有自信呢。” “杀了大半,”他微微眯起眼睛,用凝看向远处:“啊,发现了几条漏网之鱼。” 挂断电话后,他吹了声口哨示意同伴们注意:“团长说料理干净后直接回基地,记得留两个活口,”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某个半张脸埋在衣领里的小个子男人,直到听到他不耐烦地回了句“知道了”后,才笑吟吟地接着道:“不过我刚才看到有几个猎人往那边去了,似乎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怎么办?要过去吗?” 戴着酷似埃及法老头饰的男人杀气腾腾地说:“当然,我还没有杀够呢。” 小个子男人阴沉沉地接口道:“那些人不用留活口对吧。” 碧眼青年耸耸肩:“玛奇你呢?” “我pass,先带着这两个家伙回去。”语气冷淡的少女指了指被捆成粽子的两个“活口”。 “让女孩子独自搬这么多东西可不好,剥落列夫你和玛奇一块回去吧。” 浑身裹慢绷带的怪人点点头,走过去将两个粽子一手一个扛了起来。 “论腕力的话我可——”少女皱起眉,话没说完就被碧眼青年笑着打断了:“嘛,嘛,这种事和腕力没关系,玛奇不要这么较真嘛。” 绷带怪人点点头,语气认真:“我来扛,你不用拿。” 两个活口被堵住了嘴,在他肩膀上奋力挣扎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对被当作物体的待遇表达不满。 几人分道扬镳后,碧眼青年带着杀气二人组循着记忆迅速赶到一片较为开阔的地界。 三人在同一时间察觉到自己被某人的圆笼罩了,走在最前面的碧眼青年立即运起凝查看圆的范围和来源,片刻后他惊叹道:“半径过两百了,真是不简单的家伙。” “信长的圆只有四米,他可不弱。”法老头说。 青年露出牙疼般的笑容:“我并没有说——” “既是圆的范围和实力不成正比,对吧芬克斯。”小个子男人说。 “没错。不过大概也弱不到哪儿去,要不我们先看一会儿?”法老头捏着下巴思忖着。 反正已经被圆发现了,三人索性连绝也懒得用,随便挑了个地势高的地方大刺刺地坐下观起战来。 场上的局面是一个黑发的少女正在被十人围攻,然而人多的那一方却并没有显示出压倒性的优势,反而因为配合不佳显得手忙脚乱。 法老头观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道:“喂,你们觉不觉得那个女的身法和之前那个杀手的很像,都是一会儿虚一会儿实,飘飘忽忽的?” 小个子男人皱起眉:“你是说他们是一伙的?”杀气顿时蔓延开来。 “不好说。我看她撑不了太久,等她快死的时候你可以去问一问。”碧眼青年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道。 话音未落,三人就看见那眼睛被纱布覆住的黑发少女提腿一个虚扫,晃过几人后猫一般躬身跃上了一堵矮墙,几滴暗色的液体从她捂着的腹部滴落。 那几人见她似已初现颓意,顿时一拥而上。 第一个人刚攀上墙头,就觉得有某种极凉的东西从他喉间飞快掠过。 为什么会凉呢?他有些困惑地伸手去摸,低头却看到一手的血。 少女行云流水地收回手后迅速后仰,整个身体弓一般拉成个半弯的弧度,躲开第二个人致命的一击。 她用手撑地弹起,然而这一举动似乎牵动了腰上的创口,她闷哼一声后再也站不住似的半跪在了地上。 “啊,快不行了。”碧眼青年手搭凉棚,观察片刻后道。 法老头转头看向旁边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伙伴:“动手?” 小个子男人在他转头的瞬间已掠出去好几米,法老头大叫着“喂,你等等我啊!”跟着冲了出去。 然而就在两人距少女还有约莫十米距离的时候,大部分围攻她的人已经瞄准机会一拥而上。小个子和法老头正要加速冲过去,却见一道蓝色的弧突然自人群中荡了开来,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后转瞬即逝。 被那道弧扫过的人,齐齐地断成两截掉到了地上。 血迹染遍的墙头上,少女依旧维持着蹲跪的姿势,手上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约莫有两米长的通体深蓝的长镰。 那长镰刚切瓜砍菜般斩了一圈人,却一丝血迹也没有沾染,颜色干净得如同诱人迷失的深海。 少女在此时开口了,她的嗓音如沙磨过般嘶哑:“我是你们要找的‘枭刃’没错。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