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埃德加位于城郊的别墅时,那里已经由婚礼现场收拾一新。阿绯自别墅后路过时,发现大簇玫瑰被扔弃在垃圾桶里,散发着浓烈的腐败气息。 快要凋谢的红。 沃特见到C博士后很高兴,两人随即去往盛夏厅像要长谈的样子。被撇下的荒川无所适从地张望了一会,小步追上已经走远的阿绯和伊路米。 阿绯听到脚步声后回过头:“有事?” 荒川愣了愣:“没事······啊,我就是想问一下阿绯小姐你,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呢?” 阿绯偏偏头,发现一旁的伊路米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想了想答道:“应该要去流星街。怎么,你想和我一块?”她开了个玩笑。 荒川立刻涨红了脸:“不是!因为阿绯小姐这次帮了我和老师的大忙,我想问问你今后的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说着他低下头去,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只是交易而已,何况报酬我已经拿到了······”阿绯抚摸着着口袋中装着大天使呼吸的盒子,“不过你非要觉得欠了我人情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哦——就先存在你那儿吧,我有事自然会去找你。”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正在分开时,她突然叫住了他:“忘了问你一件事。你知道我现在的这张脸是怎么回事吗?” 荒川有些愧疚地看着她:“这是您的弟弟——狸又的意思。他没说,我不敢多问。” “你很怕他?” “狸又的能力很可怕。而且他的性情有些偏激,我······” 阿绯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明白了:“这不是你的错。那么下次再会啦~” 之后是和雾流和埃德加的告别。将为人母的女孩子扯着她的袖子快要哭出来,被丈夫揽着腰哄走了。沃特站在盛夏厅的台阶上微笑着冲她挥手:“你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就不再多问什么了。照顾好自己,需要帮忙就来找老师。” 沃特是除了尼特罗以外最给她以亲人的感觉的长辈了,他对她总是亲切又和蔼。阿绯点头道:“老师也多保重。” 伊路米沉默地跟在一旁。直到搭乘上飞艇后,他才突然开口道:“你没有义务随时和旅团待在一起。” 阿绯半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去流星街的事,有些无奈的晃了晃手机:“但是有情况的时候我得去。” “现在算是‘有情况\'?”他眯起眼来。 阿绯想起什么似的表情有点微妙:“算是吧。” 于是两人又沉默下去。 数秒后,“你还是不打算回家,”伊路米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是不是?” “回家?”这次她的表情变为彻底的茫然:“哪里?” 于是她注意到他漆黑的瞳孔里突然多了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沉甸甸地让阿绯有些心慌:“我是说枯枯戮山。你在外面游荡得太久,该回家了。” 明明是温情的话语,他一成不变的声线却让其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告诫,或一个命令。 这是两人许久没有提起的话题,他突然就这么抛了出来,让阿绯措手不及:“可是老爷和夫人那边······” “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她想了一会,有些迟疑地问:“你是想、你是说,让我回去继续为揍敌客工作吗?” 伊路米直觉这个问句里有某些让他感到异样的字眼,但阿绯的态度似乎松动了,他便不打算过多纠结:“没错。这两年你成长的很快,回去后可以得到更高的地位和薪资——” “如果我说,”她打断了他,伸手握住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我不打算回去呢?” 他讶然地张大眼睛,感到她手心透过来的些许湿意。他试图动一动自己的手指,她却攥得紧紧的,手背上浮现出骨骼的轮廓。 伊路米感到很困惑——如果阿绯真的如她所言是喜欢着自己的,又为什么要拒绝回到他身边呢? 似乎从两年前逃离枯枯戮山开始,阿绯就已经偏离了他为她规划好的方向,前往不可预测的未来。 而现在她的答复让他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她所前往的未来里,并没有他的存在。 不悦开始在心底搅动起波澜,他将其按压下去。对策。对策才是最重要的。 “你会阻止我吗?”迟迟等不到答复,她又问了一句。 阻止她?他固然可以用针让她无法反抗然后带她回去,可是即使如此,如果她依旧想离开,他就得折断她的手脚——或者把她关起来。 不,不必如此,他可以给她暗示······这样她会心甘情愿地跟随他。但不会长久。 于是他弯起眉拼出一张笑脸:“当然不会。我们已经没有契约关系了,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飞艇降落在离流星街最近的城镇上。 秋风开始悄然席卷,阳光却依然新鲜强烈。阿绯戴上宽大的遮阳帽,伊路米伸手帮她理了理帽檐。“阿绯,”他突然喊了她的名字:“人与人的关系终究会改变的。有的人今天能并肩战斗,明天却不一定如此。” 她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不要太过轻信别人,不要给他们机会伤害你。” “为什么这么说?” “你身边环绕的人,你和他们本质上是不同的。你们无法成为同伴。”他将她脸侧的头发撩到耳后,循循善诱着。 “我和你也不尽相同。” “可我不会害你,”他语气温柔,仿佛编造着一个陷阱等待人抬脚迈入:“你很清楚这一点。” 于是在阿绯循着侠客发来的地图找到蜘蛛们的新据点后,她在进门前又把那句“你们无法成为同伴”在心中咀嚼了两遍,直到自己两颊发僵才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这次集合又是因为什——” “团长和库哔死了。”芬克斯从更里面的房间走出来,表情鲜有的严肃。 “······”阿绯下意识环顾四周,蜘蛛们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有西索哼笑两声,用手指夹着扑克牌指着某个方向:“‘尸体’就在里面哦~” 她下意识反问:“你杀的?” 西索的脸变成包子:“为什么这么说?人家是无辜的呀~” 阿绯盯着他看了两秒,越过他向“停尸房”走去:“是吗。” 光线微弱的房间里,蜘蛛头和小个子的库哔分开躺在两张由木板和砖块拼成的床上,飞坦坐在一旁,脸埋在高高的衣领里,露出的眼睛却奇异地弯着。 库洛洛的腹部有着大片血迹,伤口处的衣服也被割得破烂不堪,表情倒是很安详。库哔更惨一点,阿绯走近后才发现,他的脖子上有缝合过的痕迹。 她低头看了一会,用手指点了点库洛洛额头上的十字刺青:“怎么回事?” “我们外出的时候他们被偷袭了。”飞坦用一成不变的语气道。 “是谁干的?” “······”飞坦没有回答。 阿绯等了一会,见他没了后文便接着道:“不回答是正确的······因为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饰,你说得越多,破绽就越多,也越让人起疑······”她又揭开被布料盖着的伤口打量起来:“很逼真呢。是谁的主意?” 飞坦立刻毫不留情地供出了同伙:“芬克斯提议的,团长提供了技术支持。” 库洛洛带了点笑意的声音自她身后不远处传来:“欢迎回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穿这个骗局的?” 真正的答案是从西索跟她打招呼时她就猜到了。战斗狂人西索,加入旅团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和库洛洛决斗。如果库洛洛死了,他绝对不可能还维持着正常人类的形态和她嘻嘻哈哈,除非库洛洛是被他本人杀死的。可这样的话他就失去了继续留在旅团的意义,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是这么说出来的话西索很可能会被旅团围殴致死——虽然库洛洛一直对他有所防范,却没有动手,说不定就是缺少一个正当的理由······如果西索在这里死了,就没人帮库洛洛去贪婪之岛找除念师了,小杰和奇犽会被卡在一坪的海岸线无法通关,也就没办法用卡片找到凯特,之后讨伐嵌合蚁估计也不会找上他们。不过这对战局影响不大,只要会长引爆“贫者的蔷薇”,蚁王再强也难逃一死······这么说来似乎西索死了也不会造成什么重大影响?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关键的剧情人物,没想到只是个打酱油的。 不过仔细一想,在具有毁灭性力量的军事武器面前,全部所谓的强者,都不过是打酱油的而已······ 不过这倒提醒了她另外一件事。阿绯立刻朝屋外走去:“侠客,电脑借我用用。”没等她迈出两步,手腕却被人拽住了:“喂,团长在问你话。你发完呆转身就走是什么意思?” 啊,忘了这茬了。她转回来看着握着她手腕的小个子:“因为我看到飞坦笑了。” “哈?” “我进来的时候,你其实是在笑的吧。” 库洛洛露出沉思的表情:“能看出来么?”说着他指示飞坦:“笑一下看看。” 飞坦的脑门上蹦出几根青筋,投向阿绯的目光开始带上杀意。 “······还有就是,这个骗局一开始设定的人选就不合理。如果死的是蜘蛛中其他任何一个,我都不会怀疑。但是团长——团长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 “你是说,团长在你看来是旅团里最强的?”芬克斯凑了过来,阿绯发现其他蜘蛛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到了这边。 “最强不好说,但一定是最难杀的一个。”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这么说显得居心叵测,于是耸耸肩补上一句:“就事论事,无意冒犯。” “那不应该是窝金么?我亲眼看到这家伙被火箭筒击中六次,却一点事也没有——这种事团长没办法做到吧?”信长抄着袖子也凑了过来,窝金跟在他身后,露出一个自得的表情。 阿绯偏偏头:“也不能这么说。打个比方,你觉得我能伤到你吗?” 窝金先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连串的大笑,把右手背到身后:“让你一只手,只要你让我见血就算你赢。” 信长皱眉拦住他:“我的刀上次就是被她斩断的。” “你的刀我用一根指头可以拗断五六把,完全没有参照价值嘛~”窝金爽朗地说道,冲阿绯做了个“放马过来”的手势。 “在玩什么带我一个~”西索从玛奇身后探出头,玛奇嫌弃地往旁边挪开一步。 于是在众人的围观下,阿绯握住窝金正要收回的手掌,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点深蓝突然浮现在他掌心。“你输了。”她说着松开手,蓝色消失的地方留下一个几不可察的创口,片刻后渗出几缕血丝。 “你耍诈!都没有人说开始!”窝金怒了。 “你和别人战斗的时候也要等人喊完开始才动手吗?”阿绯叹口气,“你再看团长,”她毫无预兆地旋身闪电般冲库洛洛站着的地方挥出一刀,却只划破一片空气,而他的身影出现在五米开外,“根本不会让我的刀有机会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