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丫跑出府去的事,虽说是瞒着郑老太,但终还是被她知道了。 愁得这老太太几宿都没睡好,叶妈妈有些着急,老太太年纪这般大,这样强撑着哪有得好呢? 叶妈妈心中便愈加后悔,之前来府城时,老太太体谅自己老娘兰婆婆年纪大,便没让她一起跟来,而是留在了甜水村。 叶妈妈心里嘀咕着,要不要给老娘送封信,将她接过来,好安安老太太的心? 陈氏做当家主母的,倒是拿得住,她还安慰叶妈妈说:“别看老太太这几日睡不好,但正因她心中惦记着宁姐,便会多保重自己的。” 陈氏虽是如此说,但依然与郑老太说:“老太太也当多保重自己,宁姐若知道老太太为她这样操心,她哪里会心安?” 郑老太便叹气说:“怪我往日里太惯着她,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胆子这样大,也不知像谁!” 陈氏掩着唇笑,说:“宁姐活泼,我看着便喜欢,有她在家中,便不觉冷清。” 郑老太瞟了陈氏一眼,心里便有些不自在,都说喜欢宁姐,家里却没一个愿意拿儿子出来配宁姐的,成天说这些谎话,也不心累。 陈氏做人媳妇的,最懂婆婆心思,赶紧转了话茬,说:“我看宁姐便是有福的,说不得如她祖母一般,必得配个武姑爷那般的人才呐!” 话刚出口,陈氏便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口,明知郑老太不喜人提起蕙姐的事,怎地自己便住不了口呢!脸上便有些挂不住。 郑老太皱了眉,心中先是不喜,但转念一想,蕙姐与她姑爷两个,除了不长命外,倒真没什么不好的! 尤其是姑爷武荣,那样个芝兰玉树的人物,若不是模样、性情、才学实在是好,在南逃途中失了父母宗族的人,如何能入得了老太爷的眼,将女儿蕙姐许了他呢? 自己的蕙姐更是自己眼中第一的得意人儿!若不是武荣早死,蕙姐如何会心中郁郁也跟着去了呢! 想到了这一节,郑老太也便不计较大儿媳陈氏的口不择言了。 只是面上终有些恹恹,但还是开口为武大丫说了话:“如今世道也不太平,说不得何时,便会又有战事,像宁姐这般,总比遇到事只会哭哭啼啼要好得多!” 这话很是,陈氏也很赞同。战事频发,自家从河东一路南来,辗转多地,前后三十多年,若家中几个媳妇不是爽利之人,杨家如何能在这江陵府站稳了脚呢! 只是强如宁姐这般的,陈氏便觉很是为难,家中这几个孙子,哪个能压制得住宁姐哟! 郑老太容得武长生在家关了武大丫三日,便急忙忙地催着人,去接了武大丫过来。 武大丫离了武长生,便如飞上天的鸟儿般,哪哪都是好的。 郑老太心知武大丫的事,并不明言,只是拿手点点武大丫的额头,叱了一句:“再有下次,便让你爹打得你出不了门!” 武大丫便伸伸舌头,将头缩进郑老太怀里,很不好意思,郑老太便抱着武大丫摇了摇。 陈氏招呼送武大丫过来的孔研与纪楠坐了,又说起了那日罗参将诛杀贼人之事。 陈氏双手合十,感概说:“幸得有罗将军那样的人物在此,不然也不知将如何是好。” 大启国自偏安江南半壁后,各地便是匪患不断,屡禁不止,不少还打着勤王北伐的旗号。 朝中缺兵少将,遇到战事少不得便要收服这些匪徒。 可是战事一停,便要遣返这帮人,有一些不肯的,便要么成了流寇,要么结寨自保。 此次绑了孔研勒索的,若真是湖上的水匪,倒还没什么。 沿湖诸州,与这些湖上的水匪,都多少有些关联,找人说合一二,并不是难事。 他们怕得便是那些四处流窜的流寇,此次若不是有那罗参将出面,当场杀了那伙人,都不知道会闹到何种田地,便是去湖上寻些人马来帮忙,也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 武大丫歪在郑老太怀中,大张着耳朵听他们谈论着水匪诸事。 孔研有些抱歉地说:“为我一事,劳诸位长辈与大人这样费心,我实在过意不去。我虽得救,只是怕那些贼人还有同伙,届时怕是不好收拾。” 郑老太倒是淡定,她摆摆手说:“没得事!那些贼人若是真有同伙,便是不看罗参将,也得掂量掂量洞庭湖三个字!” 孔研方才放心,又再三致谢。 武大丫正听得津津有味,郑老太便与她说:“蓉姐还在她房中等着你呐!你快些去吧!” 说着,便要叶妈妈亲送武大丫去找向蓉。 武大丫还想再听些故事,奈何郑老太坚持,只好一步三回头地挪去了向蓉房间。 向蓉在杨府上住着,之前小病了一场,本已是好了。 此时却又听闻城中出了绑人的匪徒,吓得她连房门都不敢出,她倒是不知武大丫也跟着跑出府的事,若她知晓,指不定要当场晕过去呐! 武大丫本想与向蓉显摆一下自己的“光荣事迹”,但因那也是自己的一个笑话,更兼向蓉如今已是又病倒了,武大丫便觉有些无趣,只听得向蓉在说:“那帮子匪徒真是吓人,只盼朝廷早些剿灭了才好,大家也好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武大丫虽比向蓉小个几岁,但也时常听得长辈闲谈些事,她听向蓉这般说,自己并不太赞同。 武大丫睁着大眼睛望着向蓉说:“有些匪徒是坏的,自是要早些剿灭,有些却是好的,若是打仗,他们也是会帮着我们一起打仗的。” 向蓉惊呼一声,待要说话,却被呛了口气,咳了好几下才得好,眼中都咳出泪来了。 向蓉拉着武大丫的手说:“宁姐,他们既为匪,便是坏人,咱们虽为女子,但也要分得清好坏啊!” 武大丫便看着她不作声,那些她曾听说的水匪,真的都是坏人么? 郑老太支走了武大丫,便是有话要问孔研,她瞟了陈氏一眼,陈氏立刻会意。 陈氏笑着与纪楠说:“小舅爷来得正好,我那小孙子阿斐之前向你讨教学问,便一直念叨你呐,可惜他今日还在学中,不得来家相见。倒是前儿他回来时带了好些东西,说要送给小舅爷的,这一向有事,我便忘了,正好今日闲了,便把那些东西给你吧。” 纪楠十分腼腆,立时涨红了脸,连声推辞。 陈氏说:“小舅爷辈份虽长,但年纪与我那小孙子也差不多,可不能嫌弃阿斐学问不好啊!”说完便招人进来,带纪楠去外头书房。 孔研便含笑看纪楠退出门外,转头看着郑老太,并不作声。 郑老太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孔研,开口问道:“你家祖母,可是姓崔?” 孔研敛神应道:“正是。” 陈氏哐地站起身,连身子撞到了几案,也不在意,她不待郑老太再问,急着问道:“她的闺名,可是一个‘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