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狗又在叫,它是个很会看家护院的狗,从来都是尽职尽责的,陈香很少从他家门口路过。 路灯洒着青白的光,白天热热闹闹的路面清净得有些温柔。陈香在窗前看了一会。半夜起来上厕所,有些难以入睡了。她想起闪回的零碎画面,虽说她已经决定顺其自然,记忆可以不要,但它不定时来袭,总会让她对自己产生怀疑。 她关上窗帘,轻轻下楼去。 那条平鱼已经没了,应该是被陈锐柯吃完了。吃剩的鱼刺已经进了垃圾桶。陈香蹲守在旁,想了半刻,动手。 厨房亮了一盏青白色小灯,陈香坐在餐桌旁,呆呆地看着她亲手摆出来的杰作。 少了一部分鱼刺,但大体上是很完整的。是的,她又做了一件令她自己吃惊的事,她把鱼刺重新拼凑完整。 她不记得任何理论,是直觉或是本能的驱使使她完成了这项她认为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的好奇与不解仿佛有了痕迹可循。陈锐柯在骗她吗?他的书架为什么没有医学书籍?是因为她吗? 她把鱼刺打乱,扔进垃圾桶。她回到房间躺下,第二日,她若无其事地与陈锐柯交流,陈锐柯也并未对她起疑。 早饭过后,陈锐柯该去上班了。 陈香把他的皮鞋擦干净,不经意问了一句,“我还可以跟Jason出去吗?” “为什么不可以?” “你就不怕他对我表白?” 陈锐柯换好鞋,拿着车钥匙,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他不会。” 陈锐柯心里说的是,他不敢。 陈香开车在小区门口等,Jason来的时候吓一跳。 “又是你开车?” “嗯,上来。” “你哥呢?” 陈香看着他,态度挑衅,“你就那么听我哥的话?上不上?” Jason扒着车窗,没辙,“上。” 陈香又带他去野营,还是上次那个地方。那里是个小公园,外面就是大街,其实景色并没有多好。 下午四点,陈香又命他去买蛋糕。Jason交代一番,领命而去。 十分钟后,Jason回来了,陈香却坐在车里,东西也都搬回车里了。 Jason万分不接,来敲车窗。 “怎么要走了?” “今天不想玩了。——上来吧。”她目不斜视。 Jason慢悠悠绕到副驾,“今天怎么了?出来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玩了,回去。”她直接点火挂挡,不给他说不的余地。反正他也不会说的。 陈香开车到家,把Jason赶走。 “好了,送到这可以了。” 陈香作势要关门,Jason推着门,“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你不是说,谁也不能天天那么嗨么。” Jason看她懒懒散散,很不愿意多聊,也就算了。 他才离开,陈香叫住他。 她站在门口,留个小缝。 “你天天来陪我,为什么?” “怕你无聊。” 她看着他,淡淡道:“那你明天再来吧。” 门关了,Jason原地站了一会儿,换了一个路径。 和平大厦楼下有个西餐厅,Jason直奔老位置等。不多时,陈锐柯来了。 他又喝酒了。 “胃不好,还喝?”Jason说。 “这点酒没事。” “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陈锐柯自斟自饮,还没醉,声音低了,“改?怎么改?” Jason身体前倾,数着他的罪名,“你不让我给她买烧鸡,你自己带她去吃内脏,你不让我透露真实姓名,你还让她开车。你在她面前从不喝酒,现在怎么了?她已经有反应了。” 陈锐柯这才看过来,“她跟你说什么了?” Jason靠在椅子里,叹气,捏鼻梁,无奈极了。 “偶尔会有些片段,但没什么具体内容。” “她跟你说的?” “嗯。” Jason端起咖啡,苦兮兮的。 陈锐柯攥着酒杯,没再喝下一口。 Jason说:“她说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才没告诉你。她已经答应你要重新开始,所以,在记忆还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不想让你心烦!真是个好妹妹!” 陈锐柯捏着酒杯,咬紧牙关,一口气干了一杯。 “哎,你是不是不想再做她哥哥了?” “……五年了。” “我知道,五年了,你做过许多角色。” 刚刚的情绪一扫而空,陈锐柯静下来,淡淡诉说:“我错在不该有期待。” Jason看着他,正色道:“如果不想改变主意,就停止试探,切掉矛盾源头。” 陈锐柯举起酒杯,示意他别说了。 这是一个死局,Jason也毫无办法。他自认为自己是个理智聪明的人,但是这件事他帮不上任何忙。他无法用理智去捋顺这件事,他无法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那么冷静残忍地去猜测所有的结局。 不管是哪一种,他陈锐柯都不会轻松。他的目的看似简单,只要陈香幸福快乐他就足够。但是她的幸福与快乐来自哪里,会在哪里落脚,始终都没有一个了局。他们在一个怪圈里,转来转去总会回到原点。 这个世界怎么了?他们这种善于用理论和实践去分析人类行为与心理的人,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难题。好似所有的一切都在否定他的认知。 Jason最后也喝了酒,“活着,真难。这个礼拜,我得去做心理疏导。——哎,你别看我,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陈锐柯笑得很颓废,捏着酒杯晃来晃去,好似那酒一点度数都没有,怎么都醉不了呢! “今晚别回去了。”Jason说。 “没多。” “没多也容易说错话,她很聪明,你别太自信。——她现在特别像小时候,喜怒哀乐都很纯粹,好像没经历过风霜雪雨。再说,谁知道你酒后能干出什么事来?” 等到十一点半,陈锐柯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陈香去到他房间,这看看,那摸摸,过了十分钟,她又打了一次。 这一回有人接了,是个女的。 “您好。” 陈香仿佛冻住了,“……你是?” “哦,您找陈锐柯吧,他现在睡着了。” “睡着了?” “嗯,睡了有一会儿了。” “那……就让他睡吧。” 电话断了,陈香握着电话,发呆。 刚才的人是谁?为什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是他前妻?他找到她了?她就是那个qy? 陈香握着电话,想着要回一个。但手指头在绿色按键上悬了半天,还是没按下去。罢了。 睡吧。 这一晚,陈香睡得不太好。她总是等待的状态,总是等不来人。所以就一直等,一边等一边睡,睡不踏实,却做了一夜的梦。 …… “别让他喝酒,他胃不好。” …… 陈香忽然从梦中惊坐而起。 * * * 检验科的结果已经出来了,从目前结果来看,凶手与余浩的案子必有关联,但线索还是断掉的。 梅子在椅子里转圈,“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么变态!” 乔言也很挠头,“谁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余浩他哥就这么沉稳,几乎不追我们问来问去的,别的家属天天打听,他倒好!” 乔言做贼心虚,走到窗边透气,外面没太阳,阴天,“不是说他们俩关系不好么?” “听说不是亲生的,没感情也正常。还有人说,他们俩是因为一个女人,谁知道怎么回事。” 乔言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想到一个人——陈香。 怎么会? 那么多女人,为什么偏偏想到她。 余修是个顽主,神出鬼没,总能出其不意,乔言被他吓到好几次。 最夸张的一次是,他干脆摸到了她的住所,就在她门前的楼梯上等着她。 乔言半夜才从实验室出来,困得要命,这一下,可是被他吓醒了。 乔言一边受惊一边想撵他走,但余修很无赖,扒着她的门说什么也不肯走。乔言差点就在楼道里被他拿下。 “停停停,你进来吧。” 乔言开始翻钥匙,拿着钥匙拎在他眼前,“可以让我转个身吗?” “我来。” “哎?” 余修把钥匙抢走,开了她的家门,自己就进去了。 乔言看着那扇门,好半天才进去。这到底是谁的家?总是这么破门而入。 余修光脚进去的,乔言随便从鞋柜里翻了一双大点的拖鞋给他,“你先将就穿吧。” 他踩进拖鞋,笑着说:“这就是你家?” “嗯。”乔言把包放好,表情不那么好看,“你是怎么找来的?” “早就知道你家在哪,没好意思来。” 乔言大惑,“怎么知道的?” “笨蛋,你身份证上写着的。” “哦。” 乔言感觉自己的确够笨。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感觉身心俱疲,累得不想动,却只对他的身体着迷。 心里装着事儿,不小心摔了电视机遥控器。 余修走过来,跟她咬耳朵,“好像不太欢迎我啊?” “我不是说没事别来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