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海路,很快就到了沪上。
在沪上,盛、马二人见到了朱其昂。
按照事先的安排,盛宣怀交上李鸿章的公函,然后侃侃而谈。
不过说上不几句,盛宣怀就发现朱其昂的态度非常冷淡。便不再多说了,反问朱其昂道:“轮船招商局成立在即,此事与国家发展非常重大。中堂大人前番已经向朱大人邀请大人出任总办之事,如今又特差下官专门来请朱大人出山。中堂大人诚心可鉴,还望朱大人不要推辞才好。”
“盛大人今年未及而立吧?办事果然急切啊。老夫当年刚出海的时候,也是这种性情呢。”朱其昂朗声笑道:“可是如今老夫年近五旬,拖累事务越来越多,再不能那般利手利脚的轻快喽。”
盛宣怀知道朱其昂这是有所指的,便问道:“朱大人的事迹,下官早有耳闻。当年朱大人将全部祖业孤注一掷,投身到航海远洋事业上,赚得万两巨金。之后,又果断将全部所得投入到沙船制造业,仅数年就建成为沪上第一沙船厂。以后更与花旗国合作,与沿海各港口都创办产业,规模之大,气势之强,放眼我黛青数十年来,未有能超越者也。
下官,一向以大人为效法的楷模,早晚提醒自己遇事正当向大人那样敢拼敢闯勇于冒险创新。
却不知大人今天为何会提到拖累之事?大人若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下官虽然无能,但中堂大人自有手段。只要与国与民有利,纵有困难,大家一起努力,想来还是可以解决的。”
“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再隐瞒,盛大人请看”朱其昂说完拿出一摞册子递给盛宣怀。
盛宣怀仔细看时,都是各船名号和相应人员名单,粗略数算居然有十万余人!
“盛大人,可看得懂这名册否?”朱其昂问道。
“还好,下官若没有看错的话,这应当是各船上务工人员的名单吧?”盛宣怀答道。
“不错,不错。那么,盛大人可知这里共有多少人吗?”朱其昂又问道。
“下官未详细查看,但估计当在十万上下。”盛宣怀答道。
“呵呵,盛大人好算力。不错,就是这个数目。准确的说,一共是十万零三千九百二十七人。”朱其昂笑道:“而且,这还只是我漕运道统计在册的,不在册的,更不知多少。盛大人可知,这里每一个人名,背后都是一家子的生计。而这些人都是指着沙船吃饭的,如果朝廷废沙船而兴轮船,那么这么许多张口,又要到哪里饱腹呢?若是处置不当,朱某恐将生其乱啊。”
朱其昂满脸忧愁,又说道:“这正是老夫一直不敢承接轮船招商局总办一职的原因。老夫当然知道轮船的好处,可是实在不敢做这个事情,可是要砸十几万人的饭碗啊!”说罢,摇头叹气道:“实不相瞒,老夫觉得此事太重,不宜过急。西洲有些东西,好是好,但不适合咱们黛青。西洲、花旗洲列强皆通铁路,跑火车,我黛青不是也没有效仿嘛。不如缓几年再说。”
此时是共治十一年,黛青的国土上,确实还没有跑起铁路和火车,但是在西洲和花旗洲,铁路火车已经跑了六七十年了。
而之所以没有跑火车的原因,前面已经详细的介绍过多次,这里就不再复述了。
轮船的情况的确与之相似,但又明显有所不同。
黛青,无论是东土和还是中土,都是重陆地,轻海洋的。只有南土的沿海地区有一部分人对海洋有强烈的渴望,和准确的了解。但是这样的人的数量太少了,根本是绝对的非主流。
所以,反对轮船的声音要远远远比反对铁路的声音小。
反对铁路的人只有一小部分是出于传统运输的利益,大部分还是出于对“惊动地下先人亡灵”的本能恐惧。但是即便是沿海地区,也很少有人把祖先葬在海里的。
即或有,他们也不会认为沙船不会惊动海底先人的亡灵,而轮船却会。
所以,除了靠沙船吃饭的人之外,不会有其他的人,尤其不会有普遍的盲目无知群众阻止轮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