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很静。
这两个字出口,无比清晰。
二人都沉默了,谁也不再出声。事实令人痛心,听的人是,说的人也是。
可尽管如此,仍不得不说。
良久。
楚卿终于又开口。
从赴卫暗杀,到回陈入彀,她都一一道来。只跳过了中间,宇文初参与的部分。
因为对博雅来说,这些已足够心乱,不必再多添其他。
张博雅在听。
他始终很安静,没有打岔,也没发问。只是扶住书架,脸越来越白。直到听完全部,他才长出一口气,慢慢松开手。
在他手扶之处,有一个水渍的掌印。
那是他手心的冷汗。
原来,这才是真相!
在太平的表面下,正涌动如此暗流,这么阴诡,这么血腥。而他们这些大臣,却还争相称颂,简直太讽刺。
真不知说什么好。
“阿瑞,你回来是为了……”他说到一半,说不下去。
为了报仇?为了复国?但不管为了什么,结果都只一样。
骨肉相残。
这个结果太残忍,无异一场噩梦。
连圣上与端阳,这样一对姐弟,竟也沦落至此。难道所有皇室中人,皆注定摆脱不了?
他听见端阳叹气。
“我为什么回来,你明白的。”她说。
“我明白。”他点头。
“那你?”她问。
“我帮你。”他说。
三个字不多。可在这种时候,没什么比这三字更重。他不但明白,而且坚定。面对她的信任,这是他的回应。
“谢谢你,博雅。”她由衷说。
“但我不知道,能否帮得上忙。”他摇头,自嘲,“我只是个书呆子,除了会读书,什么都不会。这样的我,能有用么?”
“别妄自菲薄。”她看着他,莞尔,“你会帮上忙,而且是大忙。”
“真的?”
“嗯。”
室内的声音低了。在阵阵低语中,张博雅点头:“我知道了。”
“千万小心。”她叮咛。
“好。”
终于,张博雅走了。在藏室外,又看见那个‘掌柜’。
‘掌柜’正对他笑:“张大学士,一路慢走,恕不远送。”
他不由皱眉。
对这个‘掌柜’,他实在没好感。
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楚卿这才回头,看那‘掌柜’:“佚王殿下,人你已看过了。”
“看了。”
“有可疑么?”
宇文初笑了:“公主殿下,你想我说有,还是没有?”
她冷下脸:“实话实说。”
“实话是也许有。”
“也许有?”她不由一哂,淡淡说,“如果真的有,你早就说了。既然说不出,那便是没有!什么叫也许有?”
“一时看不出,不代表没有。”
“你也承认看不出?”
他没做声。
她笑了:“佚王殿下,你坚持亲自来看,正因为自信。你自认精于伪装,所以对别人的伪装,可以一眼识出。如今没识出什么,是在不甘心么?”
他也笑了:“那倒不是。”
不是不甘心,只是不放心。
那人爱书,倒并非假装。但仅爱书为真,不代表其余也真。有真有假的谎言,才最难以分辨。
可他没说。
他不想为个书呆子,又与她起冲突。
“公主殿下,看那人一脸呆板,能办好交代的事?”他很怀疑。
“你少鄙视人家!”她皱眉,不悦道,“博雅很聪明。虽貌似有些古板,但他才智过人,绝非无用书呆。”
“传说中的大智若愚?”他懒洋洋笑。
她不由瞪他。
这人不知为什么,总对博雅有偏见。
算了,她不会在乎。因为经昨夜一吵,她才发现,他有时也会无理取闹。
虽然不知何时,也不知何因。
真是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
她不再理他,走开了。他看她离去,不禁轻蹙眉。当时,在他走出藏室的一刻,听见那人叫她。
那人叫她阿瑞。
这是她的小字。
上一个提她小字的人,正是楚煜。那人与楚煜一样,也知道她的小字。
看来,他们几个人的交情,的确非同一般。
他沉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