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眼下城中的乱势,乃有人刻意为之。想要浑水摸鱼,趁乱出城。”郑长钦说。
“我知道。”
“如果此时放松,正中他人下怀。”
“我知道。”
“陛下的决断,不知为何?”郑长钦问。
“我在想一个故事。”楚煜忽然说。
“什么故事?”
“我小的时候,皇姐讲过一个故事。”楚煜轻叹,像在回忆,“说有两个妇人,争抢一个孩子。各个都说,孩子是自己的。争执不下,对簿公堂。县主倒很公平,让两人自去拉扯。一个人拉孩子一只手,哪个拉得过去,孩子就归哪个。两个都想争到,于是尽力拉扯。孩子夹在中间,吃疼不过,大哭起来。不料孩子这一哭,一个妇人放手了。另一个立刻拉过去,自以为得胜。这时,县主忽下明判,断言孩子是放手妇人的。拉胜的妇人不服。县主便说,唯有亲生母亲,才会心疼孩子,见到孩儿吃疼,无法不放手。她宁可孩子归你,也不愿见其受苦。”
郑长钦一惊:“陛下要放手?”
“我无法不放。”
“臣不赞同。”
“为什么?”
“因为端阳心软。这一场拉扯,她早晚放手。陛下要做的,无非耐心等。孩子虽会疼,也只多疼一会儿。她一见陛下不放,自然不忍继续。端阳不是狠心人,陛下知道这点。”
楚煜一笑:“皇姐不是,可佚王是。”
“佚王?”
“你以为这场拉扯,另一头是谁?”
“难道不是端阳?”
“不是。正如你所说,皇姐心软。若另一头是她,根本不会拉扯。”
“这么说是佚王?”郑长钦大愕。
“正是他。”
“可端阳与他一起,怎会任他胡为,危及陈国百姓?”
“皇姐当然不会。可那人是佚王,他总能有办法。”楚煜一哂,叹道,“你不了解佚王。他想做什么事,从来不择手段。这一次也一样。我虽然不知道,他如何过皇姐那关,但我很确定,他会跟我耗到底。”
郑长钦沉默了。
若果真如此,陛下会放手。
陛下不是昏君。虽然弑君篡位,但他自有抱负。
他关心国事,关心百姓。他想于在位之时,开创一个盛世。希望他的年号,可以永垂青史。
陛下的这些好,端阳知道么?
她不会知道!
因为,她从没认真看过陛下。
她只一心认为,陛下是个弟弟,只该老老实实,屈居太子之下,站在她的身后,
弟弟不该妄念天下。
可是生于皇室,哪个不爱天下?
问鼎逐鹿,成就大业,这是每个皇族人的心,是他们与生俱来,流在血脉中的执着!
即使是端阳,怕也有这执着。
她偏不许陛下有!
忽然之间,郑长钦很不平,为陛下不平。
“臣会支持陛下!”他不由下跪,肃然道,“陛下,臣会永远追随!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决断,臣会一直支持陛下!”
楚煜扶起他:“谢谢你,长钦。”
圣旨下。
城门不再封闭。
京兆会同守军,清理城内尸体。百姓有丧亲者,可自行出城安葬。无人认领之尸体,由官府进行安葬。
宫中派出医官,救治病人,控制瘟疫。
百姓有想远避者,允许出城他往,待城内安全后,随时可以返回。
百姓们心安了。
天子知道民间苦,而且体恤他们。
既然如此,谁还会跑?这里是他们的家,不是被逼无奈,谁愿背井离乡?
于是,百姓们安稳了。
都城又复平静。
城门人来人往,有去葬亲的,有去避难的。
守军虽也盘查,但十分宽容。
毕竟都是百姓,他们刚经历苦难,谁忍心再为难?对这些百姓,守军只觉内疚。
所以当有人混出时,没有人知道。
百姓不知道,守军不知道。唯一知道的人,是远在宫中的天子。他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别的。
他还知道,大战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