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也很平静。
震后的一些清理,已陆续完成。乱象没有了,街道清扫过,房屋在修补。受伤的人们,各自在养伤。
所有一切似正好转。
只是到处有死人,很多死人。
他们还没入土为安,因为城门封了,谁都不能出去,不管活人死人。
百姓们很难过,亲人不能入土,这是大忌讳,让人很不安。但比起这个,还有更不安的发生。
有人病了。
生病十分平常,起先没人在意。
不过很快又有人病,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多人病倒。最初染病的人,已经死去。后来染病的人,迅速恶化。
这才有人重视。
然后有人发现,尸体正在腐烂。
地动中的尸体,大多残缺不全。开始有点腐烂,并没被人发现。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注意尸体。
尸体腐烂太快。
也许,因为尸本残缺。也许,因为天气渐热。但不论什么原因,尸体腐烂的速度,竟比平时快很多。
腐烂的尸体,生病的人们。当这些凑在一起,所有人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字:
瘟疫!
所有人都慌了。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战争更会杀人,就只有瘟疫!
它是真正的魔鬼,可以毁灭一个村庄,毁灭一个城市,毁灭一个国家。
而人们只能束手。
百姓们开始恐惧,许多人奔去城门,想出去葬了尸体,甚至自己也离开。然而,守军不为所动。
城门依旧封死。
敢擅闯者,格杀勿论!
这是天子的圣旨,谁也不能违抗。
有人恐惧太甚,想冲出去,立刻身死城下。
他本该是个幸运的人,没有死于震中,没有死于瘟疫,平安度过两劫。不料到如今,反死于守军的刀剑。
百姓们绝望了。
地动很可怕,瘟疫更可怕,但都比不上此刻。
因为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已无生路。即使躲过地动,还要面对瘟疫。即使躲过瘟疫,还要面对刀剑。
他们注定死亡。
天亡他们!
绝望迅速发酵,百姓们乱了。
整个都城又乱了。
不同于上次地动,这一次的混乱,由内而外生发。没有人想平静,只想更加混乱,好趁乱冲出去。
于是死人更多。
胆大的冲向城门,死于刀剑。胆小的窝在城内,死于瘟疫。
这里不是战场,却已尸横遍地。
全是百姓的尸体。
他们不知道权争,不知道阴谋,不知道内情。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但已夹在中间,承受了最大恶果。
争斗无情,谁怜无辜?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守军也快扛不住了。他们身为士兵,本为保家卫国。可如今,手中的屠刀挥下,却为屠杀百姓。
这是都城的百姓!
也许有一些士兵,与这些百姓相识。也许有一些士兵,与这些百姓邻居。此时此刻,却要生死相博
京兆尹更扛不住。
这是他治下的百姓!
眼看活人渐少,死人渐多,他无法视若无睹。难道他这个京兆,要管一座空城?!
于是他入宫了。
大殿。
京兆尹跪伏:“陛下,臣冒死启奏……”他还没说出,陛下已打断。
楚煜看着他,一摆手:“不必启奏了。你想奏什么,我十分清楚。我已有决断,你先退下吧。”
“……是。”京兆尹只好退下。
楚煜也站起,走出大殿外。在他的身后,跟着郑长钦。
春风和煦。
他凭栏而立,远眺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