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整整一夜,漫天遍野的铺就了一个纯白的世界。世界仿佛变得很安静,只听得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地不停地往下落,干裂的枯枝承受不住厚厚的积雪被压断了,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地上的积雪经过一夜的堆积差不多有一尺多深,一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陆相宜跟在皇上身后艰难的往山上爬去。 这山只是御苑中的一座小山丘,不高,但被积雪覆盖后很是难行。连身边那些正当壮年的太监都爬得嘿哧嘿哧,十分艰难的样子,更别说她这个病秧子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艰难前行,他们总算到了山顶,居高临下远眺整个京城,只见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鹅毛般的大雪仍旧不停的从天空落下,广袤的大地上一片银装素裹,美不胜收。一股清冽的寒风迎面吹来,陆相宜连忙缩了缩脖子,紧紧了身上的大红羽绉镶边对襟连帽斗篷。 皇上遥望着大地,一直没有说话,陆相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垂手立在他身后,敛声屏气。 “知道朕召你来做什么吗?”长久的寂静之后,一道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低低的传来。 陆相宜道:“相宜不知。” “你要不猜猜?”皇上转头看了她一眼,颇有趣味的问道。 “相宜不敢妄自揣测上意。”陆相宜一顿,连忙说道。 皇上看着陆相宜微微笑了笑,转头看着匍匐在他脚下裹着皑皑白雪的江山,“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什么?陆相宜有些茫然的看了皇上一眼,这是阅读理解还是命题作文啊?她看着白茫茫的大地想了一会儿,说道:“俗话说:瑞雪兆丰年,相宜看到的是五谷丰登,百姓欢悦,安定繁华。”不管怎么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说点好听的肯定没错。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震得旁边树枝上的落雪簌簌得往下掉,幸好此处开阔,没有树枝盖在他们头顶,不然落雪掉到皇上脑袋上就好玩了。 “那你看这千里雪域,盛世繁华是否值得你入画呢?”皇上说道。 陆相宜看着这白茫茫一片,沉默了片刻。其实从这里看下去,不险不奇也算不上有多美,最多因为难得有那么几分新鲜的意趣,并没有让陆相宜有多么想记录下来的冲动,但是皇上让她作画从来都不只是画画本身。她点了点头,说道:“皇上驭下千里江山千般景,何处不能成画。” “那朕就等着你千般美景皆成画的那一日。” 那日之后没多久,陆相宜便从养蜂夹道接走了她的父亲,这个案子基本上算是了结了,三司会审的结果是:韩遂的副将陆库和赵越成相互勾结陷害陆大人和韩将军。 陆相宜听闻这个结果不置可否,可口直心快的朝云却忍不住质疑:就这么两个人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陆相宜等她说完了才幽幽的说道:“他们需要交差,而我们也需要快点把父亲接出来,剩下的事情慢慢来,我们从长计议。”已经入冬了,养蜂夹道里更加阴寒,陆大人虽然身体一项不错,可毕竟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果然,陆大人从养蜂夹道里出来的时候,陆相宜差点没认出他来,短短数月的时间,他似乎苍老了太多,干瘦憔悴,,身形拘偻,两鬓还多了些许的白发。 陆相宜忍住心里的酸涩一把扶住了他,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没有见过他这么虚弱苍老的模样。 陆大人出来后,皇上特地赏下了一大堆的名贵药材给他调养身体,他也一边调养身体一边重新掌控朝局,可有一件事情他却无法左右,那就是他儿子陆贽的杀人案。 虽然陆相宜找到了这件事情的种种疑点,绣衣使们也大多认可这些疑点,可是他们却找不到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李晋林之死真的与陆贽毫无关系,李晋林的父亲,刑部尚书李长庚又不停施压,太子一党还有一些浑水摸鱼的人眼见无法将陆九渊给拉下马,也不知道抱着怎样的目的也一并从中搅和,最终被判流刑。 陆相宜虽然不太满意,但也明白现在这个时候想要全身而退不太可能,折中之下觉得这倒不失为一个比较好的选择,除了可以以此平息陆贽这件事以外,陆相宜也想借此将陆贽远远的送走,她能够感觉到随着皇上的身体愈见苍老,京城内的风云也会愈加激烈,陆贽若能在此时离开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何况流放也有许多选择,更有南北之分,重刑在北,轻刑在南,北方大多是苦寒之地,而且多数徭役繁重,可南方就不同了,只要选一个不那么荒凉,少瘴气卑湿之地就能较为舒服的度过了。 陆相宜一边照顾陆大人,一边筹措此事,她想了很久与其和小鬼纠缠不如直接求到阎王面前,反正现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极有可能被捅到皇上面前,不如她直接去求皇上的恩典,既示了弱又表了忠心,还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所以当陆相宜求到皇上面前时,皇上看着她沉思了很久,终于开口问道:“坊间一直传言你们兄妹不和,如今看来事实不尽如此啊。” 陆相宜看着皇上,心想他们兄妹和不和,可能连他们的死对头太子他们可都没您清楚啊。因此她十分坦然的说道:“我们毕竟是兄妹,有斩不断的血脉联系,纵使我能看着他受苦。可毕竟父亲已经年迈,相宜担心他如今的身体承受不住一点打击,那再不善不孝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啊。”陆相说着说着还声情并茂的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