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摆手,“不行,有些话只有我能说。”
有些事也只有同为女子的白芷,才能感同身受。
周礼很识趣地将白芷手上的事务接了过来,并安排好了随行的仆役和白虎卫。
一切妥当后,白芷马不停蹄的赶往五姿。
到达那日,李月躲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蜷缩在床脚,头发凌乱,双眼无神。
白芷进门,她只抬头看了一眼,豆大的眼泪就一颗连着一颗滚落下来,她忙别开脸,用被褥擦拭着眼泪。
“你不要来看我。”李月道。
她的声音微弱,让白芷的心骤然一疼,“你是我的月儿,我为何不来?”
“我毁了你辛苦建立的工坊,什么都毁了。他们把东西全都砸了,数月的成果,什么都没了……你不要来看我,我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李月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被褥里。
白芷听出了她语气中浓浓的愧疚,白芷轻轻拭去自己眼角的泪,“你胡说!什么都没有被毁,一切都是刚刚开始而已。”
白芷挺着肚子缓缓走到床前,坐在她的床边,两个人的体重压的床嘎吱一声响。
白芷扫过这个简朴的房间,一个木箱,一张床一张桌,桌上一个杯子,一根架起的竹竿上搭着几件衣裳。
没有一个铜镜,甚至不知道她的梳子放在哪儿,一点也不像个姑娘的房间。
李月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当年在莺红楼,就是最受欢迎的姑娘。
但现在,她全都抛弃了。
她抛弃的是作为妓子的人生,作为女子的人生,丢弃过往所有的习惯,心无旁骛投入这最艰难的事业。
却是遭遇这当头一棒。
白芷不知道她的那颗心有没有被摧毁。
她甚至觉得,就算头发掉光牙齿掉光瞎了只眼断了条腿都无所谓,她只希望她那颗心没有被摧毁。
那颗勇敢的心。
白芷轻轻牵起李月的手,李月却挣扎着死死攥紧被子,脸一直紧紧贴在膝盖间的被褥里,根本不敢面对白芷。
她在被子里如暴风雨般的哭泣,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白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的手拽过来,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就快出生了,你猜猜是男娃还是女娃呢?”
在抚到白芷肚子的那一瞬,李月也不敢再挣扎,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还是不愿抬头,只无声又歇斯底里的哭泣着,身子抖了好久,才猛的仰头长啸,嘶吼破了嗓子。
“千万不要是女娃!不要是女娃!”
“我求求你,只要不是个女娃!我愿意一生食素!要我命都行!”
李月咆哮着,面容扭曲,连牙床都能清晰看到,白芷甚至能看到她的扁桃体。
这声如祈愿般的嘶吼声音极大,站在门外守着的人全都听见了。
不要是个女娃,这是她对白芷腹中孩子最好的祝愿。
她知道一个女子在这个世界要受什么样的苦,要遭什么样的罪。
她甚至希望剃掉自己的头发!
切掉自己的胸乳!
出家为尼!
白芷忙抚着她的脊背,一点一点捋顺她打结的发丝,她哭着轻笑,“可别让菩萨听到了,还真如了你的愿!”
李月紧紧抓着白芷的衣襟,“不要生个女娃,我求你了……”
她疯了一般的胡言乱语,让白芷心如刀绞,她的心,好像正在走向死亡。
白芷抽了抽鼻涕,掩去了悲伤,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倒希望是个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