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仿佛昨日枝头还绽着粉粉的桃花,现下却已换成青色的小果子。 时光流逝,转眼间就到了六月,千秋节将至。 一大早周清芷便被丫鬟唤醒,梳洗打扮后,琥珀和另一贴身大丫鬟玛瑙将她扶上马车。 同行的还有周老夫人,至于张氏受嫡女牵连故不便出席,这对周清芷来说大概是个好消息。 千秋节实际上就是皇后的寿辰,每年想借此在皇后面前露个脸的人都非常多,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宫门前早就候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得由守在宫门外的禁卫军核实完身份后再步行入宫去,侯府女眷来得不算晚,却因歆毓侯略失了些圣心排在了后头,车里又闷又热,周清芷经嬷嬷教导后自知不好掀开帘子透气,便是有琥珀拿了团扇不停替她摇着,还是等得心浮气躁,好不容易听到外面太监点到歆毓侯,她松了口气连忙下车,小碎步跟在周老夫人后头进了宫。 众命妇贵女整齐跟着前头引路的宫人走过了几条长廊,又穿过了两道门才看到凤栖宫。 凤栖宫外苍柏环绕,苍翠笔挺,有长青之意,宫内奇花异草芳香沁鼻,周清芷忍了好奇心目不斜视,跟着周老夫人坐下。 众命妇分列坐下,皇后娘娘这会儿还未曾出来,嘉华长公主坐在上首慢斯条理的品着香茗,突然间抬头冲周老夫人笑道,“周老夫人近日可好,怎么不见您儿媳随侍左右?” 虽然看不上张氏,但到底是自个儿媳,周老夫人捻了一颗珠子,淡淡一笑,“她近日身子不适,不敢进宫冲撞了贵人。” 嘉华长公主被堵了一下,也不生气,反而怀念的笑笑,周老夫人还是以前那个脾气啊,那会儿老侯爷还健在,周老夫人也不念经,而是京城顶顶有名的恩爱夫妻,不少贵妇贵女都指着她取取经呢。 她曾经也是其中一员,可惜后来,该走的不该走的一个个都走了…… 她又想起那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不由脸上显出几许落寞惆怅,下意识的看向周老夫人身侧的位置,周清芷低垂着头不说话,但瞧着小模样也清丽灵秀的很,便又开口道,“周老夫人的孙女一个个都水灵的很,这个也通诗词?” 嘉华长公主这一问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那清丽少女身上,周清芷顿时就觉得压力山大,心头更是浮现出几分为难,通就是剽窃抄袭卑劣文贼,不通则要放弃自己的一大优势,起身冲长公主福了礼后,嘴巴张了又合却出不了声。 正在这时,一褐衣太监从殿后走出高声唱调。 “皇后娘娘到~” 只见一位身着明黄凤凰宫装的贵妇人从殿后走了出来,她纤细精致的玉手搭在宫人的手臂上,路走的端庄婷婷,但头上插的衔东珠金凤钗一步三摇,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炫目的光泽。 众人齐齐拜了下去,皇后娘娘含笑叫起,众人又恭祝皇后娘娘芳辰永继,各自恭维了几句吉祥话,便开了宴。 美酒佳肴被宫人一一奉上食案,殿内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多时气氛便松快了不少,皇后娘娘这才笑着开口,“本宫方才老远就听见笑闹声,就是不知嘉华与大家玩笑什么呢?” 她偏头看向自己嫡亲小姑子,态度亲昵的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周清芷的心猛然被提到了半空,屏住呼息看向嘉华长公主,见她掩袖娇笑两声敷衍过去,一口气正要吐出,突然又听见祖母上首的安国公夫人开口了。 皇后娘娘听明原委,将视线投向歆毓侯的小女儿,带着笑意开口询道,“你便是歆毓侯之女,那想必也如父姊般精通诗词了?” 就是这一刻,周清芷突然下定主意,她朝着皇后娘娘端正福了一礼回道,“回娘娘的话,臣女驽钝,只略读了几本书,不如父姊远矣。” 虽说在众人面前自曝其短不善诗词,但这少女坦诚的态度却博得不少人的好感,皇后的目光染上几许柔和,“你们小贵女知书达理就行,不必强求诗词大家,你这样就很好。” “谢娘娘夸奖。”周清芷轻盈俯身谢礼,她眼眸低垂,纤长如蝶翼的羽睫在眼睑下打出一片阴影,清灵又静谧,说不出的美好。 可再美好,同是女人还能看呆了不成!皇后见没了下文心生无趣,正欲随意赐点东西挥退她,周清芷咬了咬唇,终于抬头又出声了,“小女虽不才,但今儿是娘娘的芳辰,亦准备一舞略表心意,还望娘娘赏眼一观。” “哦?!”周清芷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皇后的几分兴趣,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允了。 周清芷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无视周老夫人的反应躬身退下去准备了。 她暂时没有时间去向祖母解释,她必须尽快去偏殿与宫人磨合好,搭建出她心中预想的舞台。 只要她成了,便是祖母心中存疑又能怎样,家族便是不扶持,也绝不会打压她这个仅剩的前途光明的子嗣。 …… 熙华殿内君臣相得。 宫殿深阔,深红色的帷幔层层叠叠挡住了阳光,华美的宫灯分布错落有致,明亮处通彻如白昼纤毫可见,昏暗处迷离如黄昏影影绰绰。 老皇帝正在此处大摆宴席宴饮群臣,酒过半酣他觉光饮酒不免无趣,突然想起新调·教好的宫中乐坊,便招来助兴。 丝竹响起,众舞姬先以水袖掩面鱼贯而入。她们轻歌曼舞,时而纤臂轻扬婉如游龙举,时而腰肢款摆翩如兰苕翠,美丽的面容在满殿水袖中时隐时现,唯有那领舞佳人轻纱覆面难见真容。 可众人只要注意到她,就决计不能再移开视线,但见她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她折腰回首,眼波流转,当真是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如此舞艺高绝之人,不是梦舞又是哪个?! 于是乎,斟酒的不见美酒溢出了杯子,品菜的忘了握住手中的玉箸。 一舞闭,众臣功仍难从惊艳中回神,老皇帝亦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下首跪着的舞姬。 梦舞姑娘,哦不,现出了贱籍又入了宫廷的她早已被另赐名为云岫,她正跪拜在下方说着贺词,只露出玉颈处一抹嫩白肌肤,越发显得动人。 老皇帝一阵眼热,不过想起这美人的出身到底是歇了火气,扫了一眼下面不少失态的臣子反倒是哈哈大笑,“这支舞尚未命名,众臣功觉得何如?” 众人连忙奉承道,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如此天上之舞,陛下文成武就,亲自赐名方不负此舞。 老皇帝推辞,众臣功恭维,老皇帝再推辞,众臣功再恭维,如此三番两次,老皇帝终于爽了,朗声笑道,“此舞似仙子下凡,翩若惊鸿,不如……” 惊鸿? 颜曦心跳如鼓,她看向那领头舞姬,她不可能挣脱之前下的催眠暗示,那莫非冥冥中自有定数? “落凡吧!”老皇帝拂须,显然对这个名字颇为自得。 颜曦:额(⊙o⊙)… 你高兴就好! 其他大臣亦心思灵敏,皇帝说好就是好,管你到底好不好,于是马上就有人站起山呼万岁英明。 老皇帝自然龙颜大悦,着令看赏后又想起了自家皇后,那才是今日千秋宴的主角,于是非常不着调的拍板决定领着众人去往后宫贺寿。 众臣:……外男不得入后宫啊陛下!他们可是非常健全的成—年-男-子,要是私下碰见什么饥渴难耐的深宫怨妇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众公公:打起精神,擦亮眼睛,搞不好今日之后就要多几位同僚啦! 颜曦:飞天和惊鸿,正面碰上哪个更胜一筹呢?迷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