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四人正在讨论蝙蝠公子这个人时,忽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四人立刻噤了声,才发现不是敲门声,而是板壁上有人在敲击着。 “笃笃笃……”又是好几声。 胡铁花瞪眼,大声道:“是谁?敲得吵死人了。” 他这是明知故问,隔壁住的就是公孙劫余和白蜡烛二人。 敲击声立刻停住了,似乎是有个人在说话。 胡铁花耳朵紧贴着板壁,果然听到了,这人的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顿的道:“楚香帅么?请过来一叙。” 这正是公孙劫余的声音。 胡铁花翻了一个白眼,说道:“老臭虫,找你的。” 楚留香道:“公孙先生等一等,楚某立刻就来。” 隔壁的公孙劫余道:“我恭候香帅大驾。” 楚留香开门出去了。 胡铁花喃喃道:“为什么每个人有事都爱找老臭虫,而不来找老胡我呢?” 张三笑道:“胡大侠的名声没有楚香帅的名声响亮,一点也不奇怪。” 胡铁花又哼了一声,说道:“所以说,我就不该和老臭虫走在一起。” 张三道:“只怕你舍不得……” 胡铁花恼了,大声道:“有什么舍不得的?” “嘘……”聂卿印忽然嘘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说话,说道:“隔壁在说故事,你们不想听吗?” “听听听……”胡铁花和张三忙齐齐把耳朵贴在了板壁上。 聂卿印则还是盘腿坐在床上,只是闭上了眼睛,谁也不知道,他的耳朵之灵敏,可以听见十丈外落叶飞花的声音,所以隔壁公孙劫余和楚留香的说话声,他一字一句皆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见了一个极惊人的秘密。 公孙劫余在房中端端正正的坐着,他的身后站着少年白蜡烛。 白蜡烛这个人自从上船后,真的毫无存在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的站在公孙劫余身后,充当保护神。 公孙劫余终于迎来了楚留香,请他坐下后,沉声道:“香帅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一定要找你来。” 楚留香微笑道:“你当然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公孙劫余道:“不错。” 他脸上忽然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又道:“香帅,你到现在还未认出我么?” 楚留香凝目望着他,说道:“先生确实让在下眼熟。” 公孙劫余道:“在我告诉香帅真实的身份之前,我先说一件事,一件极惊人的秘密。但这件事关系实在重大,还请香帅守口如瓶,绝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楚留香点头道:“楚某答应你,请说。” 公孙劫余展颜道:“香帅一诺千金,我可以放心了。” 他说着长长吸了口气,才道:“两个多月前,开封府出了一个巨案,自关外押解贡品上京的镇远将军本来驻扎在开封的衙门,突然在半夜失去了首级,准备进贡朝廷的一批东西,也全都失了踪,随行的一百二十人竟全被杀得干干净净。” 楚留香动容道:“竟然有这种事?!好大的手笔!好狠的手段!” 公孙劫余沉重的道:“这件案子实在太大,若是惊动了朝廷,谁也担当不起,只有暂时压下去,等查清了案子,追回了宝物,才能往上报。” 楚留香沉吟道:“既然没有留下活口,想必手脚也做得干净利落,却又到哪里去查?” 公孙劫余道:“本来如此,许是老天有眼,又道是天网恢恢,我们查到了一个关键的人证。” 楚留香道:“人证是谁?” 公孙劫余道:“是镇远将军的一个侍妾,那天晚上,她在侍寝,本来也难逃一死,但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在床后解手,发现有变,就躲到床底下去了,有两个人杀了进来,是一老一少,那侍妾把两个凶手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楚留香道:“哦,那两个凶手说了什么?” 公孙劫余道:“那两个凶手说,有了这些钱,可以在销金窟逍遥一辈子了。我们根据这个线索,才追查到这里来。” 楚留香讶然道:“先生对官府里的事如此清楚,莫非是官府中人?” 公孙劫余又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笑容,说道:“香帅真的认不出我来么?” 楚留香直视着公孙劫余可怕的脸,忽然也露出了笑容,缓缓道:“你是……” 他话未说完,本来一直木头似的白蜡烛忽然大喝道:“什么人?!” “是我!”门外立刻有一个女人应声道,当然是金灵芝。 白蜡烛冷喝道:“有什么事?” 金灵芝道:“请问公孙先生,你们见过海帮主吗?” 公孙劫余和楚留香闻言皆是心中一动,忍不住对望了一眼。 公孙劫余沉声道:“没见过。” 金灵芝道:“丁少侠说,海帮主可能失踪了,叫我来通知二位。” 楚留香三人的脸色都变了,真的又出事了! 夕阳西下,满天的红霞,映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海面上金光万道,那景色当真是波澜壮阔,气象万千。 可是,船上的人却无心欣赏,丁枫站在甲板上,神色焦急的走来走去。 楚留香,聂卿印,公孙劫余,白蜡烛,胡铁花,张三,金灵芝皆到齐了。 七人一来,丁枫就急忙迎了上去,大声道:“各位今天可曾看到过海帮主么?” 楚留香道:“今晨分手,再未见过。” 胡铁花皱眉道:“也许他是睡觉去了,你为什么不去他的舱房里找?” 丁枫道:“已经找过了,床铺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人睡过。” 公孙劫余也皱起了眉头,说道:“最后见到过海帮主的人是谁?” 丁枫道:“我问过了,是水手钱风,他说海帮主一个人站在甲板上,神色很奇怪,谁问也不理,后来就再也没人见过了。” 楚留香道:“钱风人现在在哪里?” 丁枫道:“今天不是他当值,正在底舱歇着。” 楚留香道:“我们下去找他。” 楚留香等人没想到的是,钱风再也不能回答任何问题了,因为他已经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被人在胸口一掌毙命。 不仅仅是钱风,还有六个水手,他们正在饮酒吃饭,有的伏在桌子上,有的躺在地上,显然皆是被人一击毙命。 楚留香等人看着一屋子的死人,皆是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 张三只觉得手脚冰凉,喃喃道:“究竟是谁?连这些水手也不放过?” 胡铁花恨恨道:“这人手脚倒是快得很,当我们都是死人吗?有本事冲我来。” 楚留香不说话,忽然蹲下身,揭开地上一个死人的上衣,只见死人的胸口有一个暗红色的掌印,虽然不深,却足以致命。 胡铁花瞧得清楚,悚然失色,叫道:“这是朱砂掌!” 楚留香站起身,摸着鼻子,喃喃道:“这掌印拇指向右,显然是左手掌印,凶手莫非是个左撇子?” 丁枫脸上微微变色,说道:“左手掌杀人并不一定就是左撇子,说不定是凶手在故布疑阵。” “你错了……”聂卿印在人前一向不喜欢说话,这时忽然道:“一个人在杀人时,用的一定是自己习惯的手掌,尤其是这人练了这么霸道的朱砂掌,更加无法改变。” 丁枫沉默了,这是事实,他实在无法反驳。 公孙劫余目光炯炯,在每个人脸上都扫了一遍,森然道:“凶手就在我们当中,究竟是你们哪一个人?” 这问题自然没有人回答。 众人又齐聚酒桌,桌上饭菜很丰盛,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每个人听着外面卟通卟通之声不绝于耳,是活着的九个水手在把七个死人丢入海中海葬,落水声宛如一声声的丧钟,令人毛骨悚然。 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太惊人,太可怕,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海阔天一直都没找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白蜡烛忽然拿起一壶酒,仰脖咕嘟咕嘟,犹如游龙吸水般,片刻间把一大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胡铁花眼睛一亮,拊掌道:“好男儿!好酒量!” 白蜡烛喝了一壶酒,脸上还是那种惊恐痴呆的表情,宛如刻在了脸上。 胡铁花也拿起一壶酒,笑道:“来,白兄,一人独饮无趣,我和你一起喝。” 白蜡烛却理也不理他,仿佛没看见,也没听见。 胡铁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公孙劫余忙道:“胡兄莫要计较,他的脾气就是这样,不点不亮,所以才叫白蜡烛。” 胡铁花又是咧嘴一笑,刚想说什么。 金灵芝忽然叫道:“张三!” 张三立刻应声道:“在!” 金灵芝道:“你去拿六壶酒来!” 张三道:“得令!” 马上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果然拿来了六壶酒。 胡铁花冷笑道:“不愧是花一万两买的人,真是听话的奴才。” 张三当没听见,陪笑道:“大小姐,你还有何吩咐?” “没有了!”金灵芝忽然转头瞪着胡铁花,说道:“姓胡的,你敢和我拼酒么?” 胡铁花一怔之后,大笑道:“有何不敢!来来来,喝酒!” 张三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有人又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