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出发前，就伤残人员我们进行了讨论，并且有了分歧。　　　　发哥想带上他的兄弟。　　　　夏洛克觉得不可思议：“你要带上这些残废？”　　　　发哥局促：“养一养还会好的嘛。”　　　　“不，不会好了。”夏洛克肯定地说。　　　　在这个世道，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如果你真的想帮帮他们，可以这样——”夏洛克做了个朝脑袋开枪的手势。　　　　发哥一脸可惜：“咱们这么多物资，不带走就浪费了，可是我们三个人，实在是开不了那么多车。”　　　　夏洛克眨眨眼，陈述一项事实：“我不需要那些东西。”　　　　我一直沉默，我不觉得自己有发言权。　　　　断腿的家伙们终究被遗弃在别墅。　　　　只开了一辆房车出发。　　　　房车内部装修奢华，说是移动的小城堡也不为过。　　　　两只大脚丫子摆来摆去，夏洛克枕在我腿上看时尚杂志，指着上面的图片：“为真我们路过下一个城市就找一找，这件衣服漂亮，你穿好看。”　　　　场景似成相识，我头晕得厉害。　　　　晕车，整个人像失水的白菜，蔫蔫儿的，看看他指的的衣服，没有丁点儿兴趣，人总是要到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才明白什么是身外之物。　　　　我不想呆在车里，我想到外面去，我想被那些丧尸追杀——这听起来像是疯了！　　　　“别停。”夏洛克蹭蹭我的手，刚才我一直在挠他的小卷毛。　　　　“我的鞋呢？”我问他。　　　　“藏起来了——地毯很软，光脚舒服。”他瞄了一下我的脚趾头，伸手从果盘里拽了一颗葡萄，放在我脚趾上：“一样圆溜溜的。”说着又好玩儿地在我脚背上轻轻绕，模仿蜘蛛漫步。　　　　一脚踢开他的爪子——妈淡，脚心都发痒了。　　　　“起来，我想去睡一觉。”　　　　体质原因，晕车药不能吃，还好安眠药可以。　　　　“表，你别睡，你陪着我。”撒娇。　　　　我推他起来：“你自己玩儿，不是能上网？”　　　　“上面什么都没有，全是求救信息……留言都可惨烈了，真奇怪，都这种时候了，还坐在电脑前等人来救。”　　　　——那些就是我啊！　　　　鼓起勇气出来了，却像在度假。　　　　这真的是末世吗？　　　　撩起窗帘，看到血污斑斑的家伙们三两游荡，真正的行尸走肉，车在他们身边飞逝而过，它们追不上，也不追，安静得好像非洲草原上的动物。　　　　但如果是落单的人，会有一大群丧尸，像是蚂蚁集中啃昆虫的尸体一样，它们围着他，撕咬他，完全地吃掉他！　　　　路上有人拦我们的车，发哥车速未减，夏洛克却兴趣盎然地让他停下。　　　　拦车的人欣喜若狂地跑过来，夏洛克打开窗户，问：“你想做什么？”　　　　——那是个大学生样子的男孩，戴着眼镜，斯文又狼狈，头发支棱，脸上全是灰，而且看得出他饿的厉害，没什么力气，从后面跑过来的时候，都跑不动了。　　　　“求……求求你们，载……载我一程……”　　　　“为什么要载你？”夏洛克歪头，“你看起来没什么用。”　　　　“我有用！我父亲是XXX，你肯定听过，只要载我到了京都，你们想要什么我父亲都会给你们！”　　　　发哥从驾驶室探头，看这情形，咧嘴笑。　　　　“我问的是，你有什么用？”　　　　“我……我学的是临床医学……”　　　　“啊，医生——那你写几个字。”　　　　——？？？　　　　学生依言写了几个字，夏洛克看了就皱眉：“骗人——你这字写得这么清楚！”　　　　发哥大笑，启动引擎。　　　　大学生追着车跑，嘶喊：“等等，我……我只是还……还没有练出来……”　　　　“夏洛克，我想问他一些事。”　　　　车又停下，这次学生几乎是爬着过来。　　　　“你知道怎么治疗晕车？我不能吃药。”　　　　男生缺水鱼似的嘴巴一开一合，半天终于能发声，惶惑：“闻闻……橘子皮？”　　　　“还有呢？”　　　　“还有……还有，风油精？”　　　　“谢谢。”递给他一些方便面还有水。　　　　发哥眼睛都直了。　　　　车子再次启动，学生哭出来：“让我上去吧，到下一个城市也好。”　　　　——下一个城市，或者下一个乡村，有粮食的地方，哪怕有丧尸。　　　　好过这什么都没有的荒野。　　　　车子未有分秒停留。　　　　我低着头，夏洛克偎过来：“我不喜欢他。”　　　　“嗯。”　　　　“我不想让他上车。”　　　　“嗯。”　　　　“他脏兮兮的。”　　　　“嗯。”　　　　“他会把我们的车子弄脏的。”　　　　“嗯。”　　　　“他……他还说谎，他根本就不是医生。”　　　　“我知道。”就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可是……“不能让他坐在发哥旁边吗？”　　　　“哈，发哥不会喜欢他的，他会分掉发哥的食物。”　　　　“夏洛克，我们之后可能会遇到很多问题，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帮手。”　　　　“所以，我让发哥当司机了。”夏洛克一副你还让我怎样的表情。　　　　我：……　　　　好吧，我其实是无言以对。　　　　“下次不要再调戏人家。”既然都不想让人家搭车。　　　　“无聊嘛——你不是还给了他吃的？”又不是白白调戏。　　　　哎——唉！　　　　“起开，让我去睡觉。”　　　　“你是猪宝宝吗？总是睡睡睡！”　　　　“我不是猪宝宝，是你把我养成了猪宝宝——没有你我可怎么办？自杀？”　　　　“你要殉情？”夏洛克睁大眼。　　　　“殉你个头！”　　　　“可是我喜欢你殉情——如果我死了，你也要跟着我死。”　　　　“那要是我死了呢？”反问他。　　　　“那你肯定是死在我手里。”　　　　我：……　　　　（8）　　　　车子路过一个加油站的时候停下。　　　　“油不够了，得等等。”发哥的白衬衫皱巴巴的。　　　　车子里没油，加油站也没油，所以——等等？　　　　“会有我之前的那种车队路过的。”　　　　夏洛克像是一枚长在窗户上的果实，对着车下换气的两个人：“要我帮忙吗？”　　　　发哥堆起笑容：“您别下来，我一个人就行。”　　　　拿着木棍，跟我并排蹲在路边，像是两个歪脖茄子。　　　　好奇：“所以，我蹲在这里的意义是？”　　　　“小季啊，人都是各有长处的，例如你的长处就是，看起来很好打劫！”　　　　我：……　　　　“嘿嘿，事实上，不想打劫的人看见都想打劫，就好像路上白花花的银子，不捡白不捡！”　　　　“你看，咱们这么好的一辆车，这么软蛋的两个人——多让人想入非非啊？”　　　　——所以，其实不愿意让夏洛克下来的原因是，他会吓跑侵略者？　　　　加油站的气味并不好闻，一是长期积累的汽油味，二是有腐烂很久的尸体，就倒在油桶旁边，已经不能看了，苍蝇嗡嗡地叫，这也是夏洛克自己不愿意下来的原因。　　　　索性坐在地上。　　　　“别长时间坐，坐一会儿起来动动。”　　　　“嗯。发哥你有妻儿吗？”　　　　“有老婆。”　　　　“怎么你们没在一起？”　　　　“嗐，我那个小婆娘，原本以为是个大胸没脑子的，跟我就是跟我的钱，平时碰破一点儿皮都哭天喊地的，结果丧尸一来，她倒刚烈了，也不怕死，直接跟着自己的初恋男友跑了——啧，穷小子一个，保不准儿哪天把她卖了。”　　　　又补了一句：“我老婆长得漂亮，真的，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可是这世道，漂亮顶嘛用？还不是换饭吃。”　　　　我支着耳朵听，却盯着南边的一只小黑影：“那个家伙到咱们这边估计得多长时间？”　　　　手搭在眼睛上望了望：“就它们那步头儿，一两个小时？嘿嘿，不过，说不定一会儿它自己掉头走了！”　　　　发哥木棒在地上捣一捣，碾死几只小虫子，对我说：“要不你先上去，等有情况了，你再下来露个脸？”　　　　是啊，太阳这么大，阳光这么毒，空气这么臭。　　　　低头：“我还是在这儿呆着吧。”　　　　“怎么，跟小夏闹矛盾了？”　　　　“没有。”　　　　“啧，你们女仔就是麻烦，想说啥说出来，老憋着谁能猜到？”　　　　“就是……有些难受。”　　　　“为啥？小夏对你不好？不可能啊！”　　　　“不是，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吃软饭的。”　　　　“哈哈，我还当什么事，女人吃软饭还不是应该的！女的嘛，就应该被好好养活着嘛。”　　　　“可……可总觉得自己……自己……”　　　　“啧，蠢！嗯，让发哥告诉你你的好处——你啊，可有用了，要不是你，小夏怎么会让我上车？要不是你，那个戴眼镜的大傻子怎么能有吃的喝的？要不是你，咱们靠什么勾引车匪上钩？”　　　　我：……　　　　——真是，夸人损人不换行的！　　　　就这么扯着扯着，发哥突然跳起来，站在路中间挥手，兴奋：“有车过来了！”　　　　果然，一个车队，目测七八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