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在门口碰见蒋丽,亲热地拉我的手。 发哥一乐,给我使个眼色,凑人堆儿里去了。 屋子是原先加油站的办事大厅,蒋丽拉我进去,自来熟的亲昵:“别跟外边那些人凑一起,真是的,整天为些吃的喝的闹腾,没个闲些时候!” 接不上话。 “你比我小吧?要不你喊我一声姐吧!乱了这么久,我原先那些姐妹全没了联系。” 喊不出口,只能笑笑。 “你这性格不行,太腼腆,看着就好欺负,”说着又拉我的手,结果一顿,“刚才我就觉得粗糙,没成想还真的——你这手,得保养,你看这指甲根儿上的毛刺!唉,女人啊,得学会对自己好!” 说着拉开一个小包——居然是一袋子的化妆品! “这个牌子的护手霜可好了,来,你先拿着用,等到了下一个城市,我让雄亚再找一些更好的。” 我:…… 这种末世的淡定和奢侈,倒真的和夏洛克很配。 拍拍我的手:“以后大家都一块儿走的,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男人就光有把子糙力气,女人的事他们可帮不上什么忙。” “谢谢。” “客气什么,这个世道,能碰在一起都是缘分——这可是真缘分!” 依然接不上话。 继续被絮叨,最后不得不打断她:“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你看我,碰到投契的人就说个没完,赶紧的,我送你回去!” “不用,就门口!”哪儿用得着送。 推辞着出来,手霜还被硬摁着收下。 (9) 上车就被夏洛克爆头! 捂额:“很疼的!” “不许动!你不是说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去哪儿了!”玩具枪稳稳地握在他手里。 就是一会儿啊,顶多半个小时! 他忽然凑到我身上闻了闻,狐疑:“女人的味道——哼,现在的女人比男人更加不值得信任!” ——反正我和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不值得信任! 伸手夺走我的手里的东西:“还拿了人家的礼物——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还是你教我的——说,她是不是提出了什么非分要求?难道想闯入我的香闺?我告诉你,不行!绝对不行!” 香闺?夏洛克你果真转性了吗? 撇开他的手~枪:“你想多了——我要洗澡,你不许跟进来!” “为什么?浴缸很大!” ——这是理由吗? 走到浴室门口站住,扭头对他一笑,他也跟着傻傻地笑。 啵儿一个,转身“砰”地关上门! “啊啊啊啊,让我进去!” 放开水,听他挠门。 出来就被报复了。 可能是遇见了这些人的关系,这次倒是不觉得艰难。 沙发上,地毯上,茶几上,橱柜上,卫生间里,就是不肯到床上,我的那个腰啊。 后来不得已把自己整个藏进柜子里。 “出来!”伸手拽。 “不出来!” “那你给我空出来一点儿,我进去!” ——才怪! “真真,出来嘛,哥哥给你吃好吃的!” “变态你给我住嘴!” 递进来一根棒棒糖,奇怪:“什么变态?” 我:…… 棒棒糖留下,哥哥可以走了! 可惜,狗熊掏蜂蜜,锲而不舍,终于还是把人掏出来了。 团成一团抱在怀里,先不闹:“真真啊,我有考虑啊,要不以后你晚上活动,白天睡觉,这样车开动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仔细想想,也对,如果车子就这么顺利前行,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到京都了,晨昏颠倒个几天而已。 “不行!”片刻后狗熊又果断反悔,“如果你一直睡睡睡,就看不到我打怪的英姿了!你还是不要睡了!” 我:…… 无力吐槽! 闹腾这么久是真累了,不睡不行:“——大王,妾身体力不支,需养精蓄锐休憩一番!” “不可,大王我酒兴正浓,爱妃你陪着大王我再小酌几杯?” 果断入睡! “爱妃?爱妃?爱妃你醒醒?” 我睡着了!表要推我! “爱妃呀呀呀——”陡然一转腔:“虞姬虞姬奈若何(虞姬呀我可怎么办呀)!” 剧烈抖动! 不行要笑场,睁开眼:“大王镇定,咱们还没到垓下呢!” 抱着他的大脑袋亲一口:“乖,睡觉觉,妈妈爱你!” (10) 第二天准时出发,出发前,回送了蒋丽姑娘一瓶香奈儿。 蒋姑娘倒是高兴得真心实意:“我的香水正好用完!” 有些姑娘热爱美丽胜过生命,这种精神也是让人钦佩。 发哥报告昨天他和张雄亚车队的商议,预计下午四点会到达C县,虽然是小县城,但这个县非常富裕,全国有名,发达程度可以媲美一个中线城市,非常具有开采价值。 “那边的有机农场很出名。”发哥添了一句。 霸王龙可以吃点儿新鲜的东西了。 最近吃饭越来越挑剔,以前也没见他这么傲娇!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途径密林时,遇到尸群! 密林夹道,狭路相逢! 一个个幽灵一样,从树林里冒出来,前后围堵! ——曾经有一位同事,有密集恐惧症,看到人额头上密集的汗水,身上密集的小珠子,大大小小小的水泡以及成群结队的蚂蚁,她都会格外不舒服,我一直未曾体会过她的不舒服,就像她从未晕车,也不懂我的痛苦一样,可是今天,遇见这一大波儿丧尸,所有不曾体会感受,一下子都来了! 况且它们不是汗水不是珠子不是水泡,它们是一个个龇牙咧嘴的面目狰狞的腐烂尸体! 我们是房车,车身又格外加固,如一座小小堡垒,尽管那些家伙挠着车皮嗷嗷叫,却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甚至声音都传不进来,可是其他的车不行,八辆车,除了张雄亚是辆越野,其他的全是公交,大车窗,加了焊条,却挡不住视听冲击。 对讲机里发哥声音直抖:“……越来越多……合起来能把我们的车推翻……” 最主要的,是我们寸步难行,完全被围困。 尸群,夏洛克无能为力,即使他会弹指神通,也挡不住这么多。 可他不该趴在窗户上摁鼻子扒眼睛,对着丧尸们做鬼脸,刺激得那些家伙砰砰撞头! 刷地拉上帘子。 夏洛克:“干嘛?我还没玩儿够!” “拜托!” “你又害怕了?” 缩在茶几腿旁,抱着脑袋直发抖。 夏洛克从沙发上踩过来,蹲在玻璃桌上,点我的头:“胆子这么小!” 拉住他的手。 挠我的手心:“别怕,我们不好吃,它们不喜欢。” ——不喜欢还把我们围的水泄不通! “它们吃了好吃的,就会离开了。” ——好吃的?谁? 霍地望向车尾——那后面的一排车! “啧啧,指甲又进化了,能划破铁皮!”夏洛克赞叹。 凉气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猛地起身跑到驾驶室:“开车!快开车!” 撞也要撞出一条路来! 发哥抖着嘴唇流汗:“车动不了。” 夏洛克尾随过来,靠着门:“最好别乱动,它们力气大,钻到车底下,会掀翻我们的。” 推夏洛克进客厅,急切低语:“让它们滚开,就……就像之前在超市那样,用……用意念?让它们滚开!都滚开!” 夏洛克摁住我乱挥的胳膊:“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会头疼,而且它们太多。” “你试一试,就试一试!” “不用试,我知道。” 我看着他,嘴张开又合上。 眼前浮现一张小孩儿的脸。 ——为什么当时我竟不肯给她一个苹果! 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我从橱柜里钻出来。 夕阳挂在密林梢头,红彤彤的。 尸群如蝗虫过境,浩浩荡荡向着我们的来时路离去。 发哥跳上车头四处眺望,最后确定,那些家伙走得干干净净,一个没留。 穿好一层层的防护衣,发哥开始搬后面车上的物资。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也开始跟着搬。 夏洛克坐在车顶,像一个忧郁的小孩儿,托腮看着我。 我看到了她的骨头——她的小骨架。 她妈妈抱着她,眼睛是两个空洞洞的黑窟。 我还看到了蒋丽,没了血肉,套装被撕成一绺一绺的,空气里除了血腥味,什么也闻不到。 她的嘴咬在张雄亚的脖子上,张雄亚拉着她的手。 我知道我不该看他们。 发哥把能用的都搬进储藏室,最后把那些车里的油也抽干净。 一颗苹果在我手里攥出了汗。 ——只是一颗苹果而已! 夏洛克从车上跳下来,夺过我手里的苹果,一把捏烂,丢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