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人当然也知道自己说得不好,却死撑着不肯下去。 这里护士又给张季解释,说是讲故事就要讲完整,开头不结尾,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迟早是会遭报应的。 张季的反应,梗概里没写,大约是准备让谢澄来自由发挥。 只见梗概上笔锋一转,又开始着重描述起台上病人的神态来。 说他在台上每多说一句话,脸色就惨白一分,身体也跟受了巨大刺激似的,开始颤抖。 等他终于讲完了,可以从台上下来了,那脸已经白到不能看了,腿也走不了路,迈一步就软了膝盖,嘭地一声栽倒在地。 在场病人对此见怪不见,听他说完了,就纷纷起身往外走。 只有一旁的护士,熟练地操起担架往前走,轻飘飘地把人抬起来,放好,再运送到外头去。 运送的时候,从张季身边路过。 张季就看见那个病人的手垂落下来,看起来扁扁的,薄薄的,不像是正常人的手。 转眼就到了晚上,张季又一次被雨声所吵醒。 可这回不一样,这回下雨的同时,还有窗户在砰砰砰作响,依稀有人愤怒地在敲窗。 张季等了一会儿,听那砸窗的声音越来越响,却没感觉有东西摸她,顿时心中一喜,知道那玩意儿是被拦住了。 既然被拦住了,那这点吵闹声也不是不能忍。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声惨叫,长而凄厉,活像是叫的人被生挖出了撕破了皮,敲碎了骨,而听的人也觉得毛骨悚然,惴惴不安。 叫声断断续续的响着,响了很久很久。 每一声都仿佛是敲击在了张季的心弦上,还是最敏感,最纤细的那一根。 她明知道有不对,却又不敢出去看,眼睛睁了闭,闭了睁,最后被吵到受不了,便用被子蒙了头,躲在里面偷偷发抖。 抖着抖着她就睡着了。 等到天光大亮,查房的护士又来,又把她推去了那个大厅,听新的一个病人讲鬼故事。 这次病人讲了两个故事。 第一个是讲他年轻的时候运气很差,做什么赔什么,赔到后头人都有些魔怔。 这时也不知听谁说了一句,说运气差,就要去某某庙里拜,拜了以后就会好。他听入了耳中,也记在了心里,好比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能救命的木板,忙不迭的他就去了。 去拜了这庙神以后,他的运气果然开始好转,做生意也不怎么赔了,但赚也赚不了多少,就那么一点微博的收入,刚好够一家人生活。 他觉得不满意,嫌赚的少,于是又去了那庙里拜,拜过以后运气又好了些,赚得又多了一点。 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去庙里拜了一次又一次,赚的钱也越来越多,老婆孩子都很满意,但他却觉得不够满足。 既然不满足,那就继续拜。 他的胃口就被这样越养越大,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周围人看他的眼光都很奇怪,奇怪的好像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 他对镜自照,才发现他瘦了,瘦得脱了形,看起来不像个人,倒像块皮包着骷髅一样。 他也被自己这副糟糕的形象吓了一跳,就赶紧跑来了天海医院,找这张院长看病。 然后张院长就告诉他,他拜的神是邪神,而邪神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给了他好运,就要拿走他别的东西,就比如说健康,阴德一类的。 但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法子。最简单的方法就找替身,最好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替身,诸如他的父母或者孩子。 他自觉做不出这种事,就问还有别的法子没有。 张院长就又说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引鬼。 邪神说白了也是鬼的一种,而是鬼就有强弱大小之分。鬼和鬼之间是可以相互吞噬的,只要他引来一个又一个弱小的鬼,来源源不断的消耗这个邪神的实力,把这邪神给耗死了,他自然也就没事了。 说到这里,这个病人突然停了下来。 而后张季就看见他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嘴唇,冷汗一颗一颗从额头滑落,流过眼角他也没眨一下眼,仿佛在和什么不知名的力量作斗争一样。 他斗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展开口,给这个故事说了个结尾。 他说吃脑子的那个鬼,会把邪神给消灭。 故事说完,台下掌声雷动,除了张季以外的所有病人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张季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负责她的护士却提点了她一句,昨天讲鬼故事的那个人死了。 张季问是怎么死的。 护士嗤笑一声,反问她还能怎么死呢? 是啊,还能怎么死呢?连一个吃脑子的鬼故事都讲不好,当然自己的脑子被鬼给吃了咯。 昨天的那个人死了,今天这个人又提到了那个鬼,那是不是意味,这个鬼是根据故事来选定猎物呢? 答案还真是如此。 每一个来天海的人都是被各种灵异事件所困扰,而他们上台讲的故事,也都和自己的经历有关,而不是胡编乱造。 有的人运气好,顺顺利利地说完了故事,第二天就出院了。 不过大多数人运气差,总会说着说着就岔了道,也许是提起了别的鬼,也许是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 他们的下场都很惨,能活几天纯粹看运气。 张季回过味儿后对此相当的愤怒,她找到张院长,质问他为什么要放任这里的病人死亡。 张院长没回答她,却说:“我对你的故事颇有兴趣,不如张小姐明天上台讲一讲给我听?” 张季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的故事? 她和那玩意儿的故事吗? 张季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低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脸,默默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