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觉也说不定，不过内心之中的惶惶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膨胀。　　　　周围人的情绪像是要将自己本身挤压成一团，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焦虑感盘踞在身体的某处无法驱逐。　　　　塞西莉亚凭着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看别人脸色的一等兵的直觉作出判断，越早离开这个地方越好！　　　　手腕被猛然拽住的亚伯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在握着自己手腕的塞西莉亚的手收紧的力道下，才像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一般，缓缓而艰难的将手重新塞回白大褂外套的口袋里。　　　　“啊，既然文件已经交接完毕了，那我们就——”塞西莉亚清了清嗓子，准备将自己即刻回程的计划提出来。　　　　却被一个稍显激动的沙哑声音打断了接下来的所有话。　　　　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像是被触及痛点一般颤抖着大声呵斥出口：“海军竟然把这种权利交给你……见鬼的‘屠魔令’，你真的明白那个电话虫一旦接通会出现什么情况吗？！你真的知道‘屠魔令’是什么吗？！”　　　　女人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成熟而又带有美感的五官因为急躁和恐惧而微微扭曲，虽然不影响整张脸的端正，却像是接通了塞西莉亚记忆里一直无法准确找到的一环。　　　　“我见过这张脸……”塞西莉亚惊愕的看着对方，不自觉的轻声开口。　　　　“闭嘴！”斯潘达姆不耐烦的飞起一脚，踢在那女人的脑袋上，迫使她被打的倾斜向一边。　　　　弗兰奇急忙挺起身体挡住她，才不至于让她被摔在地上：“喂，你没事吧？”随即抬起头，恼怒的骂道，“你这混蛋，连女人都打吗？！”　　　　只穿着胖次的男人的怒喝的确很有威力，斯潘达姆瞬间就怂了不少，立马后退两步，嘴上却硬气的说道：“啰嗦——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屠魔令’，不需要你这海贼来说！我老爸当年就是拿着这个玩意儿立下的功劳，在奥哈拉——你一定比谁都清楚吧？臭女人！”　　　　被踹得半个身体倾斜的女人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并没有出声。　　　　即使没有出声，那份绝望和痛苦却像是通过什么不知名的情绪传达给站在不远处的黄毛准尉。　　　　塞西莉亚的目光从那女人颤抖的肩膀上转移至斯潘达姆身上，做海军这么多年，遇到的将级军官也有不少，这么让人感到厌烦的却是第一个。　　　　“喂，长官，”黄毛准尉压低了声音，“算了吧，就算是海贼也是女人吧，既然已经戴上海楼石的手铐就没有反抗的能力，还是不要太为难她……”　　　　“你这家伙少管闲事啊！”斯潘达姆转头将炮火对向了比自己低了很多级的低级海军，“这群臭海贼，就算是送进深海大监狱坐一辈子的牢被折磨一辈子都不为过啦！真是，早就说你们这些低级的家伙没用又窝囊，真是忍不住替你们长官好好教训你一下——”　　　　他说着就抬起脚，朝着塞西莉亚的肚子上踹了过去。　　　　“长官，虽然这个时候提醒你不太好，”嘴上带着怪异拉链的圆形家伙忽然开口，“不过这个低级军官想要掰断你的腿骨应该不会花太多力气哦，喳巴巴~”　　　　尾音愉悦的上扬了一个度，并且成功让斯潘达姆的脚顿在了半空中。　　　　粉头发的男人震惊的放下脚，清了清嗓子：“我相信你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所以这次我就放过你！”　　　　“……”塞西莉亚觉得这人是个智障真是太好了。　　　　“……屠魔令，”比刚才更为沙哑颤抖的声音，像是陷入了无法删除的恐惧之中的痛苦的情绪，那个女人垂着头，忽然开口，“一旦下达就一定会执行到底的海军的高级指令，以‘绝对正义’为宗旨将所有东西抹去——无论是什么，只要是活着的就统统抹去，甚至不惜让一个岛从地图上消失的……最可怕的指令啊！”　　　　只要是活着的……统统抹去？　　　　塞西莉亚有些难以理解，海军的指令分为很多种，说实话，这见鬼的屠魔令还是她第一次听说。但“奥哈拉”这个地方却有一些印象，在本部打扫档案室的时候曾经无意中翻阅过，其中有提到这个地方的文件。　　　　多年前曾存在过的据说储存着世界上难以寻找的大量珍贵书籍的岛屿，岛上居民大多是学者，从事考古研究类的工作。后来被海军查窝藏重罪犯，并且对这个岛屿进行了严厉的惩治。　　　　抹去一个岛是什么意思？！　　　　大脑快速的运转，将所有信息碎片拼凑在一起，耳朵里嘈杂的声音却一刻都无法停止，让塞西莉亚无法正常思考。但内心深处的警钟却已大响。　　　　而更让她觉得万分不妙的地方却远不止这些……　　　　“你可不要搞出什么事情喔，”她微微侧过头，用极小的声音说道，“亚伯。”　　　　站在身侧的医生晦涩不明的面孔被身后投射进来的巨大光亮笼罩着，成为一团只能看到轮廓的阴影。　　　　“你根本就不知道屠魔令意味着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那个女人痛苦的喊了起来，她直起上半身，抬起美丽的头颅，“我会跟你们走的，无论是海军本部还是深海监狱，我都会去的！所以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尾音里深深的恐惧差点就将塞西莉亚同化，黄色头发的罗格镇支部准尉呼出一口气，在斯潘达姆说出更让她感到厌烦的话之前先开口：“长官，文件已经交接完毕，我请求现在返回我所在的支部。”　　　　斯潘达姆惊讶的看过来：“现在？”　　　　“是！现在就要启程！”她迅速回答。　　　　作为可以直达海军本部的重要枢纽的司法岛，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上岛来观光一次的。如果没有记错，前段时间的海军内部周刊上还将司法岛列入“最值得参观的海军基地之一”的第一名。　　　　但塞西莉亚现在完全没有心情管这些，她紧紧盯着斯潘达姆的嘴巴，唯恐他再突然冒出什么其他话来。　　　　好在粉头发的长官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有点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可以啊。”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塞西莉亚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只要现在就能走的话……　　　　“你好像很害怕啊。”带着点儿探究意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塞西莉亚浑身一抖，紧接着拉开距离侧过头，看到叫加布拉的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她身边，狼一样的双眼狭长，带着凌厉的寒光。　　　　“人一旦觉得害怕，浑身都会散发出来恐惧的气味……”加布拉凑过去，在她周围吸了吸鼻子，“你闻不到吗？”　　　　像是被野兽盯着看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塞西莉亚努力镇定下来，认真的回答：“闻不到啊，可能是因为我没有长官你这样的狗鼻子吧！”　　　　“……”加布拉面无表情的转头跟戴帽子的男人道，“我可以揍她吗，路奇？”　　　　路奇像是对刚才所有的对话都提不起兴趣，自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肩膀上的那只鸽子偶尔用羽毛蹭一蹭他的脸颊。　　　　听到加布拉的话，他才睁开眼，目光在加布拉的脸上一扫而过，落在塞西莉亚的身上。　　　　比加布拉更加沉重的视线让塞西莉亚瞬间垂下头去。　　　　“比起恐惧之类的，我更感兴趣的是……”路奇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他缓缓的向前倾斜了一段距离，双眼盯着垂下头的塞西莉亚，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你不会，是在同情海贼吧？”　　　　“没有。”塞西莉亚迅速回答。　　　　“啊，就算不是同情，也是在动摇吧？像是感觉得到别人的感受所以才会动摇。”一只手伸到她的眼前，轻松的揪起她的领子，迫使塞西莉亚抬起头直面他的目光，“虽然是低级的家伙，但好歹也是海军。我们可是‘正义’，轻易就会动摇的家伙，就算是被抹掉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他说的轻描淡写，像是捏着一个臭虫。　　　　从决定跟着斯摩格出海至今，塞西莉亚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强烈的恐惧感，如坠冰窟，下一秒大概就会被人直接按死在墙角。　　　　她在路奇冰冷的注视下缓缓错开目光，不敢与对方对视。　　　　“好了，你不要再吓她了。”作为CP9里唯一的女性，卡莉法推了推眼镜开口，“既然要现在启程就快点出发吧。”　　　　一直等在门外的驻扎海军迅速走进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塞西莉亚等人跟着他。　　　　黄毛准尉面色苍白的绕开路奇，即使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那种被当做猎物一样随时会被杀掉的感觉却依旧没有消失。　　　　一只脚踏出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路奇不咸不淡的声音：“不过，搞不好那个低级军官的直觉准得让人恶心也说不定。”　　　　该死的。塞西莉亚一刻不停的走出门去，嘴里不清不楚的骂了一句。　　　　跟在身后的随行而来的小海军在出门后愤愤的追上准尉的步伐：“我们这就走了？准尉，他们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好歹也是海军内部有名的支部……”　　　　“闭嘴！”塞西莉亚半垂着头，用压低的声音吼了一句，“你知道那个墙角的女人是谁吗？！那是妮可罗宾啊！”　　　　“……哈？”　　　　“被通缉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现在被逮到，还心甘情愿任由海军处置。虽然不知道司法岛的这帮家伙用了什么手段，不过我可不想参合到里面去。”塞西莉亚大步向前走，语气坚定的说道，“当年奥哈拉的事情不清不楚，甚至通缉一个八岁的小孩子，那种瞎编乱造的理由也有人相信，想一想我就要笑掉大牙。”　　　　小海军愣愣的跟在身后，不能理解的“啊”了一声。　　　　“白痴！你还听不出来吗？！”塞西莉亚扭头就是一个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奥哈拉和屠魔令绝对有关系！我不知道那见鬼的屠魔令是什么，也不清楚那个黄金电话虫是什么玩意儿，总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走人——我要回准将那边去！”　　　　她快速扫过亚伯的脸，对方半垂着眼睑看不出情绪。　　　　“我们要快点回去，一个不少的赶紧回去。”年轻的准尉兀自喃喃，快步向着正义之塔的外面走去，“——我要回到准将身边去。”　　　　※　　加布拉：“你才是狗鼻子！你全家都是狗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