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宽大的船体经过一连串的爆炸已经四分五裂，留给人可以立足的地方并不多，更不要说是可以放心的施展力气。　　　　虽然原本放置在船上的□□等易爆物品都已经耗损的差不多了，但大火暂时还没有熄灭的意思。尽管下着冰冷的雨，但身上被火苗炙烤着，传来微微的刺痛。　　　　最大的一块船的残骸上，罗格镇支部的海军们紧紧的拉着一根铁链，倾斜的甲板在剧烈的海浪中随时都会翻过去，海军们不得不一边维持着平衡一边拽着铁链。　　　　“千万别松手啊！另一头的准将可是个旱鸭子啊！”胖海军拽着铁链吼道，“话说回来，准将说了一句‘在海里’就跳下去了，意思是塞西莉亚那家伙还活着吗？”　　　　二小队的队长的头发被火苗燎的卷曲起来，狼狈的回答：“准将到底是怎么知道塞西莉亚在海里的啊，靠脑电波吗？他们两个像是那种脑电波能接轨到一起的类型吗？”　　　　“八卦上司的事情还是回去宿舍再说吧，比起那个，你们有闻到烤肉的味道吗？！”棕毛龇牙咧嘴的拽着铁链，和其余海军一起努力的向回拖着。　　　　“蠢货，那是我们的手被铁链烤熟的味道！”　　　　光是从军舰上靠近爆发点就已经用尽全力的支部海军们，为了能维系斯摩格让其下水，直接从这艘已经接近破碎的船上扯了铁链来用。　　　　被爆炸造成的大火烤过的铁链，热度难以想象，但在那个时候，支部的海军们却已经来不及去思考滚烫的金属对皮肉能造成多大的创伤，甚至连疼痛都来不及去感觉。　　　　偶尔会有小范围的爆炸，掀起的气浪让一些海军们翻到在海里，他们落水之后又手忙脚乱的爬回甲板，和支部的几个小队的队长们一起死死的拽住那条几乎能把手掌融化的铁链。　　　　已经十分靠近爆炸点的本部军舰上，缇娜指挥着自己的部下努力维持着军舰不被海浪推远，以此来确保那群一窝蜂跑去船只残体上的罗格镇支部的海军们能在第一时间反船。　　　　另一边，由莱恩带领的小型货船也已经飞速接近爆炸点，他站在船头朝着本部的船只大声喊：“喂！准将呢？”　　　　本部军舰上的海军立刻回答：“他们都已经在爆炸的中心了！”　　　　“什么？”莱恩立刻撸起了袖子，扯掉自己已经被雨水浸泡的湿淋淋的衣服，准备跳进海里游去爆炸点。　　　　“蠢货，你们全都冲上去送死吗？看看那边的船体，已经被炸的稀巴烂了，哪有那么多位置给你落脚！”粉色头发的上校呵斥道，她抬手指向唯一还能看出是个船头的残骸和已经站在上面的海军们，“你们这支小队就在这里等着——这是斯摩格的原话。”　　　　比起身在危险之中，眼看着队友面临危险自己却只能观望才更让人痛苦。莱恩咬着牙，一手扣着船沿，在犹豫着要不要接受这位并不相熟的上校的命令。　　　　“如果塞西莉亚死了——”　　　　一个沉着的女声响起。　　　　熟悉的声音让莱恩猛然抬头，才发现本部的军舰上，达斯琪竟然也站在那里，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参与救援。这让莱恩感到不解，作为支部为数不多的女海军之一，达斯琪和塞西莉亚的关系一向很铁，虽然保持着上下级的称呼，但平时的吃住都基本在一起。　　　　四眼妹少尉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捏成两个拳头，她用平静却沉重的声音继续道：“如果塞西莉亚死了，你就要作为这支小队的最高指挥官站上军事法庭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清。而我，如果准将死了，我也会作为罗格镇支部最高指挥官前往本部，和战国元帅会面。”　　　　前来断头岛支援的海军，目前来看竟然只有二号舰的海军存活至今，他们将成为一件海军本部丑闻事件的幸存者，他们也目睹了事情的一切经过。如果塞西莉亚和莱恩都死亡，那么剩下的只有那些发言权低微的一等兵。　　　　而作为受到支援请求的罗格镇支部擅自调用本部的军舰，无论这个事件如何收尾，都将受到一定的惩罚。但作为事件的另一目睹方，罗格镇支部有权利向本部解释清楚事情的原委。　　　　“司法岛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第二次，”达斯琪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冰冷里夹杂着一丝凶狠，“断头岛这件事绝对不允许本部一笔带过。”　　　　莱恩咽了一口口水。　　　　他明白少尉的意思了——如果斯摩格和塞西莉亚作为第一指挥官死亡，那么他们将必须成为这件事情的见证者和陈述人。　　　　自己真的有胆子站在法庭上和那些拼命想掩饰这件丑闻的高官们对质吗？莱恩又咽了一口唾沫，他虽说已经做了很多年的海军，可迄今为止也只是一个准尉而已，偶尔他也会心有不甘，被比自己更年轻的塞西莉亚这类年少的海军超越的感觉让他觉得有点儿沮丧，但他很清楚自己在哪方面落了下乘。　　　　说白了，他和很多和他一样的海军都缺乏那种即使是头破血流也要一往直前的傻劲儿。而那股傻劲儿在塞西莉亚身上就更加明显，不管是周围人的鄙夷或者是自身的弱小，一旦她下定决心，那些都只不过是在她成为强者之前的一些小阻碍罢了。　　　　莱恩捏紧了拳头。　　　　目光在达斯琪和莱恩的身上转了一圈，缇娜才重新点燃一根香烟。熟悉的气味让她从自己的军舰被斯摩格劫走开始就浑浑噩噩的大脑感到一丝清醒。　　　　这件丑闻一旦被本部知道，倒霉的可不仅仅只是擅自支援的罗格镇支部，她这个驾驶本部军舰却被抢了的支部上校到时候也会被追究责任吧。但比起这一点，缇娜对于这件丑闻本身更感到震惊。　　　　她喃喃：“本部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　　　　一阵剧烈的震动让军舰上的海军们集体摔倒在甲板上，缇娜和达斯琪慌忙扶住身边可以固定的东西，两人对视一眼，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海王类群来了！　　　　在大雨和海浪之中，来自海底最深处的海腥味逐渐浓重起来，这味道让即使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海上的海军们也感到恐惧和恶心。海洋的最深处，人类所无法生存触及的地方所孕育出的巨大的怪物，和它们相比，这艘本部做工精良的大型军舰也不过是一个喷嚏就能掀翻的小杂碎而已。　　　　虽然还没有从海底深处彻底游上来，但海面已经开始震动，隐隐似乎还能听到异于陆地生物的吼叫声。　　　　原本就在艰难中维持平衡的爆炸船只的残骸此刻被上下颠簸着，残骸上的支部海军们差点被甩飞出去。惊恐的叫声和呼喊声中，棕毛等人觉得手上的铁链忽然一沉。　　　　“来了！”棕毛大喊一声，“有人在水里拽了一下，这力气好大，准将吃了恶魔果实在水里肯定用不上劲，这么说——”　　　　“那个死黄毛还活着！”残骸上的海军们爆发出激动的喊叫。　　　　“我说，可千万别泄劲了！”三小队的队长扯着喉咙叫道，“往回拉！”　　　　“往回拉！”　　　　“把吃奶的劲儿都给老子用上！”　　　　铁链被一寸一寸的从海中扯上来，因为海浪和船体的剧烈颠簸，棕毛等人根本无法快速的将铁链和铁链另一头的两个人拉起来。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而已，那股令人作呕的海腥味就更加浓烈起来。他们此刻相当明白，如果继续待下去，被海王类当做是晚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管他娘的呢，死就死吧！　　　　胖海军大吼一声，把铁链拴在了自己的腰上，狠狠的用力。　　　　*　　比起刚被爆炸的气浪掀进海里时，此刻海水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许多。　　　　只能依靠铁链的力量上升的两个人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海水包围着的感觉对吃过恶魔果实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性的毁灭，尽管斯摩格已经努力屏住口鼻，但窒息感却似乎可以从每个毛孔上渗透进来。他艰难的转动了一下眼，被他死死拉住的黄毛少尉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如果不是她平时就擅长游泳和潜水，估计早就在他找到她之前就脱力憋死了。　　　　说起来可真行啊这家伙，靠着仅存的一点意识还能反手抓住他。　　　　斯摩格瞥了一眼抓住自己肩膀上的衣料的那只手，手指甲已经撕裂开，看样子是在战斗时运用“指枪”不得当造成的，指节和手背上的伤口皮肉外翻，尽管如此，塞西莉亚也在他抓住自己的瞬间也反手抓住他的衣服，以此来减轻他的负担。　　　　毕竟光是进到海底就已经几乎丧失所有力气，如果不是这个黄毛还能自己抓住他，斯摩格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随时脱手。　　　　即使闻不到海腥味，但周身的气温下降让斯摩格立刻意识到海底深处的巨怪们即将浮上海面，到时候不光是他们两个，海面上的所有海军都要被喂鱼。他用没有扯住塞西莉亚的另一只手试图拽住脚腕上的铁链，但光是动一动手指就已经相当困难。　　　　可恶，拉着铁链的那帮家伙倒是快点意识到已经可以往回拉了啊！　　　　猛然间，海底的震动让两位苦苦挣扎的海军的耳膜跟着嗡嗡作响，那从更深处传来的沉闷的吼叫声几乎让人的心脏都跟着震碎——海王类！巨型海王类来了！　　　　烟灰色头发的准将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光，他在大海上航行了这么多年，就这么白白死在陌生的海域，这让他觉得相当不甘心。况且——他感到抓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的力道在逐渐变弱——况且这家伙还这么年轻，她甚至没有踏足过伟大航路更广阔的海域……　　　　一道力量掰开他的手，不等他反应过来，原本已经浑浑噩噩的塞西莉亚用极快的速度扭身游向拴住他脚踝的铁链并一把拽住，紧接着用难以想象的力量将铁链狠狠地扯了一把！　　　　这一系列的动作显然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更严重的损伤，战斗留下的伤口里肉眼可见的挤出鲜血，将她周身的海水染出一小片的红来。　　　　这一拽像是对海面上的家伙们发出了最明确的指令，斯摩格只觉得脚腕上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他向着水面上浮去。　　　　斯摩格一把扯住已经耗尽力气逐渐下沉的塞西莉亚的手臂，他已经没精力去转换姿势拉住她更多的地方，一旦作为恶魔果实能力者的他脱手，那么塞西莉亚肯定会直接沉入海底——刚才拽铁链的那一下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连反手扯住斯摩格的劲儿都没了。　　　　——要死也得等个七八十年之后再说吧？！　　　　斯摩格想要开口说话，但呛进嘴里的海水让他痛苦的卡住了自己的脖子，手里的力气也逐渐松弛下来，他可以感受得到对方的手臂正在逐渐从自己的手里脱离出去。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偏偏会是这个混蛋！　　　　没有本事就不要和将级海军拼命啊！拼命逃跑不就好了吗？你他妈不是最擅长这个了吗？！明明是个连指枪都用到指甲会劈裂的程度的菜鸟，以为自己就能独当一面了吗？逞英雄也要分分场合吧！　　　　本部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就是你要被派来断头岛，为什么偏偏就是你要被踢出去战斗，为什么偏偏就是你要被折腾成这个鬼样子啊？！　　　　如果和当初一样，缩在本部当一个一辈子默默无闻但平安健康的家伙就好了，塞西莉亚！　　　　——“我要成为像上校一样的海军！”　　　　他曾在那个傍晚被年少的黄毛一等兵扯着喉咙喊出这句话的模样打动过。　　　　那在随后的这段时间里几乎贯穿了她和他之间交际的所有感情，混杂着其余琐碎的情绪逐渐成为难以割舍且占据脑海的一块顽石。他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逐渐明白，当时那瞬间让他动容的不仅仅是塞西莉亚的那份对于海军的赤诚，也是那一份尽管她拼命掩饰也无法在他面前伪装的憧憬。　　　　她像是追逐太阳一样追逐着他前行，在亚伯死后，这种追逐虽然饶了远路，却依旧没有停下步伐。她追逐着他，同时也像是在追逐着自己最忠于的正义，日日夜夜奔跑着，当初缩在本部的那个阴暗的角落早早被甩在了身后。　　　　在变得更加冰冷的海水里，烟灰色头发的准将恍惚间明白了，他每一次都在她搞砸了事情之后站住来善后，每一次都对她伸出援手，甚至十分乐意拉扯她前行，那并不仅仅只是希望她的海军生涯可以走的更远——　　　　那是他希望她终有一日，可以和自己并肩而行。　　　　视线中昏暗不清的海水深处逐渐可以看到几个模模糊糊的轮廓，随着怪异沉重的吼声越来越响，斯摩格不用见闻色霸气也能感受得到那是巨型海王类群正在逐渐接近爆炸点。　　　　而塞西莉亚却像是一块破布一样逐渐的向下滑落，逐渐脱离他的手的对方的手臂带来的空虚和绝望在深不见底的海里冲击着他的神经。　　　　就算是死，也不准你这个混蛋死在冰冷冷的海里！　　　　烟灰色头发的准将在几乎快要模糊的意识中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力量，他在最后关头重新握住了塞西莉亚的手腕，而系在他脚上的铁链也同时加大了力量，像是拔蒜一样带着两人飞速上升！　　　　一声巨大的吼叫响彻海底！　　　　第一个浮起的海王类几乎已经可以看清楚长得是什么样子！那个巨大的头颅几乎可以说就在塞西莉亚身下几十米远的距离而已，如果它现在倒吸一口气，那肯定可以直接把两个人吸进肚子里。　　　　——老子……死也不要被拿去喂鱼啊！！　　　　熟悉的声音并不是通过耳朵传递过来，而是从直达的大脑。斯摩格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自己拉扯着的家伙。　　　　只见那个长了一头黄毛的脑袋颤抖着抬了起来，那张年轻的脸上挤出一个相当虚弱但依旧有点儿傻兮兮的笑容，紧接着，她的手反扣住斯摩格的手腕。　　　　“吼——”　　　　在这一声海王类发出的巨大的鸣叫中，铁链拉扯住的两个人冲破了水面，因为最后一刻塞西莉亚及时的反扣才没让她被甩飞出去，而是被斯摩格带着一起被强行扯上了一块破碎的船骸。　　　　眩晕感和脱力感在离开水面的瞬间就减轻了一半，这让斯摩格的意识率先返回大脑。他一把扯过被摔在甲板上的黄毛少尉，二话不说先朝着对方的后背拍了几下，对方咳嗽着吐出几口水。　　　　“活着？准将和少尉都活着……草！他们活着！”　　　　船骸上几个腰上还捆着手里还拿着铁链的海军们愣愣的看着这两个带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人，胖海军讷讷的开口。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棕毛和其他几个小队的队长扑了上来，海军们几乎带着哭腔的喜悦的喊叫声在这片刚刚爆炸过的海域里响了起来，连带着军舰和货船上的海军们都大喊大叫着差点冲下夹板。　　　　“闭嘴！”烟灰色头发的准将撑着自己快要被海水累垮的身体站起身，捞起已经接近嗝屁的塞西莉亚扛在肩上，“别叫了，还不快跑，海王类来了！”　　　　就像是为了回应他这句话，第一个庞然大物从水中猛然抬起了头！而随着这破水而出的力道，巨大的海浪被掀起，船体的残骸上的海军们被一起甩飞出去。　　　　凌驾于人类之上、被自然造就的巨大而畸形的深渊的怪物们正一个接一个的探出头来。　　　　*　　-久违的小剧场-　　　　二小队队长：刚才铁链把手烫到的时候闻到烤肉的味道才想起来一天没吃饭了，很饿呢。　　胖海军：那今天晚上就吃烤肉吧。　　棕毛：你们是魔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