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似乎新的一天又来临了,因为紫薰清楚听到山鸡的叫声。 紫薰无声地笑了起来,虽然只是隔着一扇石门,内外却是不同的世界,里面永远是黑暗。 紫薰站起身,抬头打量正前方神龛上的神像:那是巨大的白玉雕成的神像,蟠龙缠绕的莲台上,坐着相貌皆为盛年的男女,没有脚,蛇尾纠缠在一起——那是伏羲和女娲的神像。伏羲剑眉星目,左手持着斧钺,凌空欲劈,象征着毁灭的力量。女娲神态安详,垂目俯视众生,右手掌心托着一朵莲花,预示着重生的神力。 除了七杀的历任祭司,没有人知道,魔神其实也是伏羲与女娲,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念仙成魔,一念魔成仙吧! 她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女娲手中的白莲,奇异的是,那朵白莲,原先没有完全绽放,只是一个含苞的骨朵,但是此时,它正在缓缓绽放,好似有生命一般。 紫薰浅笑,看来,自己的灵力又精进了呀!到神殿已经一年多了,在这的生活,可以说还是很安宁的,这是神的领域,只有虔诚和肃穆。 “紫薰……”一个温润悦耳的男声响起,在着万簇静籁的神殿里,显得格外的动听。 紫薰刹那间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迷茫的看着神殿的大门,仲怔失神中,是他?就在这门外?他来了? “紫薰,你听得见么?我来看你了!紫薰,你出来看一看我!你听见我讲话了吗?”殿外隐隐又传来声音。 紫薰心中感觉复杂万分,不知如何回答,千言万语,奈何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外面的声音蓦地止住,好像缓缓地靠在神殿的石门上,一会儿便有声音传来:“紫薰,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决定接任长留的掌门了。相信以我们两人的修行,他日回向给你,一定可以助你早日登临上仙,离开这冷酷无情的七杀!紫薰,你听得到我说话吗?紫薰……” 紫薰的眼睛忍不住一阵酸涨,她明白,白子画从来不通俗事,然而他为了她,却接任了长留掌门,将所有的不情愿化成情愿,紫薰心中隐隐的酸涩着,白子画的一字一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奈何她身处神殿之中,只听得他在殿外哭泣,却无法将话语传给他。 “紫薰,你听得到吗?你应我一声好吗?你就应我一声,我就安心地离开了,紫薰……”白子画握着拳头敲打着神殿的石门,可是只见石门上多了斑斑血迹,却不见有任何回音。 “吧嗒”一声,紫薰的一滴泪水落在地上,她反手用力擦去脸上流满的泪水,但是那泪来势更凶猛,“吧嗒”、“吧嗒”的密密滴落,紫薰泪眼模糊地靠着那道石门,楞楞地呆坐在那。许久,她抬起头,抚着那道石门,想要去感受那石门外面的温度。 好像过了很久,紫薰听到白子画起身的声音,他失望地轻叹口气,顿了顿说:“紫薰,今日回到长留,我就要饮下渡红尘了,从此绝情断欲,苦心清修,我们只能来生再见了!为了你,值得……” 四周一片寂静,静得似乎连花落下的声音,也可以清清楚楚的传入耳朵,听了白子画的话,紫薰感觉什么东西在心里一层层崩溃,再也忍受不住,扑倒在地,“哇”的一声哭出来,像要把所有的痛和伤哭出来似的,她放声大哭,不管不顾的倾尽自己一心的哀痛! 就在那一刹那,神殿外的梅花树突然瞬间开放,花枝满树,白子画站了起来,走到花树下,轻轻拉住枝条,然而,他的眼泪在下一秒已经滴在了花朵上。 “紫薰,紫薰……你听到我说话了是吗?你一定是听到了!”他激动地亲吻着花枝,仿佛那不仅仅是一枝花,而是阔别已久的心爱女子:“紫薰,你知道吗?你真是个独立坚强的女子,记得第一次在七杀见到你,你站在瑶华树枝头,目光清亮,眼神坚定又美丽,那时,我在想,怎么会有这般美丽的女子?你救了我,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也舍你不得了……” 紫薰默默垂泪,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知晓他的心意。白子画怀中的花枝也微微颤了颤,白子画更加紧地握住了那枝梅花。 “紫薰,我们就此分别。” 白子画转身,然后,他忽然大笑,击掌,清亮的掌声击破了此刻的寂静。他张开广袖,长歌起舞:“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长袍凌风飘展,裹起漫天的梅花乱舞,洒在空中。白子画的身形似一只渡尽寒塘的冷鹤,轻盈飘洒,孤光高洁。歌声更是清亮激越,仿佛银河天流,无始无终。举手挥袖,边歌边笑,已踏上了横霜剑,离去。 从此,六界之中多了一个清心寡欲的长留上仙,再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也是一个在瑶华树下软语温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