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好歹还算是个绅士,大约是看着我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污,玛奇也被他弄得像是个破布娃娃的外表,大手一挥就放我们去于是洗澡了。 “你真的和我一样大?”我歪着头挺直了背脊让玛奇帮我搓澡。 “应该比你大,我不记得了。” 说来也是,流星街只有季节的变换,到底过了几岁,或者是几岁出生的根本就不得而知才对,像我这般把事情记得清清楚楚的人反而显得有些异常了。 “库洛洛也记得自己几岁。”玛奇这么说着拿起装满了水的浴盆往我身上泼,“你们有点相似。” 和他相似真的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捋了捋头发,把水全部挤出来之后我转身让玛奇背过去。 “你的伤哪里来的?” 今天的玛奇意外的能说话,一句接一句不停的,我拿起毛巾浸满了水小心翼翼的擦着她身上的擦伤,思考着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找不出合适的回答方法,造成的结果就是玛奇回过头来,用大眼睛看着我,带了点水汽,金色的虹膜看上去更添几分神秘和危险。我伸手把她的脸强行掰了回去露出了一个略带有些生气的表情。 “不当心一点,你也会变成我那样的。” 下手重了些,我清晰的听见玛奇的呼吸声加重了,她身上多数是擦伤,再有就是撞出来的淤青,一块深一块浅的,很明显能看得出她有努力的试图去挡住简的攻击,但是奈何对方也是个老手,就凭这她现在的小身板能不骨折已经很好了。 “你的能力,能治伤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我措手不及,一下一盆冷水全都浇下去了,好在两个人都保持着缠的状态,这点温度对于流星街人来说本就不算什么,现在更不会在意了。 “应该不能,我总不能无中生有,或许,紧急时刻把伤口合起来能做到。”我顿了一下,“没你的能力方便。” 会留疤,伤口还不一定能完美的合上,毕竟我不能精细到每一根血管和神经,最多只能做应急处置。就这一点看来,还是随身携带玛奇比较方便。随身携带我,只能添乱。 “你开春会回去?”我问起来,飞坦今天来给我带话的目的不明,或者说飞坦和库洛洛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明确,所以我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又是不是会威胁到我和简的生活。 “嗯。”玛奇应声,只是比起刚才要严肃地多。 “库洛洛他,是住在哪里?”把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我问起最基础的住宿问题,得到的回答是意外的。 “大房子,很大的地方,有很多书。”玛奇回答着,她拿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看着我,“他说过,如果你问起有关他的事情,就把所有知道的事情讲出来。” 啊呀啊呀,这可真是。 “头疼。”翻了个白眼,我坐在浴缸边缘双手撑着还没干的有些残破的陶瓷边缘,“他还这么说了吧,‘回来之后把我问的所有问题都告诉他。’” 玛奇沉默着点点头,只是那双眼睛里倒映出我有些老成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别说是库洛洛这种冷静聪慧的人,就算是我估计也会认为这人是个巨大的隐患吧。 “你们的同伴有几人。” “算上我,五人。” 抿着唇,我单手托着下巴,思考着怎样询问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玛奇能活到旅团成立,不论怎么说,就算我不想要改变原有的世界线,现在看来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我至少要保证最重要人物无损伤的活到十几年之后才行。 “你们属于八街,还是库洛洛?” 玛奇稍微停顿了一下才给出了属于库洛洛这个答案。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为了库洛洛现在所在的势力卖命,而是跟着库洛洛走的。这样一来也就说明这如果我之前对于库洛洛想要叛变的推测正确,那么这一伙人的成功率会大大上升,也就是说,我协助他们,并不会意味着我叛变了七街。年纪轻轻就已经属于领导地位了吗,库洛洛,有所防备果然是正确的。 那么这时候就需要放手一搏。 “你们的同伴里,有没有能够读取记忆的人。” “没有。” “玛奇,之前我说了不要把我的能力告诉库洛洛吧,现在你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记住了,回去之后,如果有能读取记忆的人,就把这段记忆一块放给她看。” 玛奇露出的表情略微带有些不解,她并不明白我现在问这些有的没的,还说那样的话有什么意义。只是认真的听着我说下去。 “我不是你的道具也不是你的手脚,有本事,就把我抢回去啊。” 流星街的气温开始逐渐上升。从冬季出来,再度过春季最冷的时候就感官上来说一年就过去了,在那之前玛奇就已经离开了这家店面。她是在某天清晨走的,由于我睡着了之后便叫不醒的体质,玛奇只是给我留了一条发带,和简也没打招呼的就走了。 简在我醒过来之后只是看着门外的道路,散乱的垃圾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有各式各样的残肢。 “她走了。” 简看上去有那么些寂寞,说来也是,相处了那么大半年的姑娘,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离开,就算简能察觉到玛奇气息的远去,或许对于这样一个中年人来说也是有些耐不住的。 “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出门去捡人回来,你还要练习呢。” “店呢?” 简挑了挑眉看了我一眼,只答这种东西根本用不着你操心。 我无意再深究,只是顺着他的意思出门去了。 对于能力的把我我还是没有半点头绪,空间的制造并没有顺着圆和念的增长变得简单,或许是还缺了点什么,又或者需要的东西没有凑齐吧? 和简简单说明了我并不优秀的数理化之后他沉默了很久,终于是憋出一句话来。 “我不记得我有这种书啊。” “你捡来的孩子比较优秀而已。”苦笑着这么敷衍过去,简或许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但是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一直没有点名,我们两个的生活一直如此,互相都有所忌惮,又全然信任,总是在危险的时候互相拽紧了对方,安全的时候又恨不得一脚把对方踹进坑里去好好嘲笑一番。 如果真的有机会,我可能会脱口而出叫他一声父亲也说不定呢。 “你的能力主要是依靠着操作系和想象力吧。”简翘着腿,屁股下边的凳子嘎吱嘎吱地响,外面传来了他人的脚步声,“正好,拿着它,试试具现化系。” 不是,你要我具现化什么出来我的店主。 不出几秒,外面便有人破窗而入,放着好端端的门不进来为什么要破窗?而且窗子本来就已经没玻璃了你还偏要撞开那几根木头是不是自己找死? “玻璃器皿,空气墙,随便什么,透明的,但是不能穿过的。”简说着一把将《少女圣殿》拍在我的背上。 许久不用的念力增幅器,我的背或许被它硬生生拍出一格长方形来了也说不准。 透明的,却无法穿透的东西。闭上双眼,我不去管那些个叫嚣着向我冲过来的家伙,接着对方发出的足够响的声音,我开始了关于我能力的实验。 发动念想象着面前的空间中漂浮着的东西往一处聚集沉淀,以一种密集而有迹可循的规则排列着。 “做不到——!” 凌厉的拳风朝我袭来,堪堪偏身躲过,而后双手抓紧了那挥来的拳头,以自己的肩膀为支点,顶住对方的腋下,将抓住的手向下压那么一点,接着冲力瞬间摔过头顶按在地上,单脚踩住了他的肩膀,一用力便把对方的手拔下来了。 先不说没成功做出空气墙来,但是好歹知道了声音并不是必须是我发出的,只要足够响,别人的也可以。 “哦哦,能力先不说,体术有长进啊。”简几个偏头的动作便躲过了另一人手上的小刀,单手朝着他的肚子上来了一下我便听见了有肌肉被撕碎的声音加之血液倾倒下来的声音。 “成功了。”微微喘着气,我举着那人的手,还有一只手接住了即将滑倒地上的增幅器,“手指,还在动。” 将横截面展示给简看,那段手臂并没有流血,只是横截面上覆盖着一层我的念,同样的在他的身体上也有同样的一层。 即便对念的消耗量还是估算错误了,但是至少我能做到在一瞬间发动这个能力不失败了。 “我的…手……?!”他似乎是因为没有感受到疼痛,又看见自己的手被我拿着,手指却还能动弹,也没有流血的迹象所以震惊了一瞬间,而后就突然从地上弹起来朝着我大吼,“还给我,还给我——!!” 把残肢甩给简,我将增幅器拿在左手中,只用单手和对方对打起来。那人似乎也不是吃素的主,一拳一拳精确地瞄准着人体最为致命的地方,从手臂肌肉上来看对方应该是专门训练过此类体术的人,又或者是从层层死斗中脱颖而出的。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没有念? 堪堪躲过他的右勾拳,我的脸颊上已经挂了彩。看了看他指甲上脏兮兮的污垢我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去消毒。 再来直拳我单手曲起用小臂和上臂的力量勉强挡开,下一秒那张脸就放大在我的面前,额头猛地一疼我的意识几乎被撞出去,咬紧了牙睁着一只眼睛,我没有去看他的脸,而是看了看他向前迈开一条腿的马步,被冲撞的力气推开了大约几步远,我再一次发动能力。 “Le temps des couloirs(时空回廊)!” 这次截取的方位是对方的膝盖骨,同时制造出两个断裂空间,维持三个点不消失,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如果不顺利,简会如同以往那样看着我陷入绝境而不插手。说实话他救过我的次数也就只有捡到我的时候,那之后自从我学会了走路说话他就开始训练我,然后把我扔出去。 没和玛奇说出口,身上的伤全是简弄的。 那人身形一歪,因为撞我的余韵还在,他的整个上半身倒下来,膝盖被我截断,虽说某种意义上还是连着的,但是肌肉和肌肉组织之间确确实实像是积木那样被我拆开了。 “呼——呼——”最后一个实验点,我站起来,捏紧了手中的书本,“抱歉了。”使用次数是否会因为拥有增幅器而改变,还有…… 我挖出他的眼睛,准确来说是眼球,并不带有粘连在上面的肌肉以及背后的视神经,第一个点实验完成,他似乎还能看得见这只眼睛上倒影的景象,也就是说小范围使用次数可以被突破。 将眼球我在手心里,我多少有些紧张,下一个实验必须亲自上场。 我将手放在自己眼前,在简和倒在地上那人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将自己的眼球,挖了出来。比乒乓球小一圈,带有血丝和有色虹膜的球状物在我手中,不可思议的,我的大脑接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信号,一个看着眼睛,一个,看着我自己那张可怕的脸。一只眼睛是红色的,还有个本该有眼球的地方空空荡荡,覆盖着我的念。 “喂,你等一下。”简出声想要阻止我,但是在那之前的,他帮我把那个男人踩住了,顺脚把两条截断的腿踢远了一些。 “不要弄得太远,我不知道能控制的范围有多少。” 就连我自己都在紧张,如果失败,我会面临着大出血,以及失去一只眼睛的风险。声音有些飘,手指在颤抖,即便如此,我还是必须尝试。 没有疼痛感,只是感觉怪异,每个人的眼球大小总有些不一样。 现在,把那人的眼球放进来,我的视野变成了看着手掌的景象,以及,从地面朝上仰视着自己的样子。 眼球反应眼前景物的原理是光线的反射,传递给视神经而后再有大脑纠正。我的能力能把眼球完好无缺的连带着神经一起拿出来,如果把眼球的背面弧度想象成一个面,在那上面附加念截取下来,而后装在自己眼眶之中,同样覆盖着念的视神经是不是能倒映出眼球主人看着的景色。 一开始是半信半疑的,现在我确信了,虽然没有依据,但是能看见。 “在你眼里,我这么可怕?” 视线逐渐下降,白色长发的女孩慢慢地蹲下来,一双皮鞋之上是线条流畅的小腿,长裙边角有些破碎还沾着点点血迹,没有发育起来的身材,搭配细长赶紧的手指,一路朝上没有任何阻碍的看清了手臂肌肉的线条走向,微微发力,却带着颤抖,白发从肩膀后面滑了一律到前头,遮住了她的嘴角,看上去似笑非笑的表情,苍白的面色,以及一黑一红的眼球。 “啊……看不见了。” 他似乎是晕过去了,另一只眼睛彻底变成了一片黑,感情似乎也能传递过来一部分,但是并不能传递脑中的想法么……单纯只能当摄像机用啊。 把眼睛重新拿出来,我的眼眶有些难受,毕竟是成人,他的眼球好像是比我大了那么点的样子。 把眼睛重新装回去,对着碎玻璃确定没有装歪,毕竟自己的瞳孔是竖着的,我解除了念,可怜的家伙就被疼醒了。 惨叫声回荡在夜晚的流星街,好在这附近没有什么居民,不然可能要引发邻里关系的破裂了。 毫不犹豫的把他的头截下来,我阻断了惨叫声。 “为什么不试试把声带拿出来?” “试过了,总不成功。”我耸耸肩,简的问题也是有趣,他似乎开始明白我为什么最近总是折腾些有的没的,最后带回来的尸体一直是七零八落的。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顶再也没有说话。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