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本就是无关之人,此番循‘水龙吟’的情分出手相救,又怎么能以言干涉?
心中却是微微一叹。
说起来,这一切本就是无妄之灾,这些听都没有听过的‘天水山’弟子从何而来,更是不知。
此事一过,此前同陆先生所结交的缘,怕是于此尽了。
陆尘然默默地望着持剑的许无道,继而悠悠开口道:
“你的师弟们这般说辞,伱的心中可有怨气?”
许无道略微犹豫了一下,而后点头道:
“是有怨气的。”
“那为何还要替他们担着?”
许无道硬着头皮开口道:
“因为.他们叫我一声师兄。”
“你的心中真是这么想的?”
陆尘然淡淡地问道,双眸闪烁着一抹流光。
脑海之中,有金书扉页缓缓浮动,继而独属于问心术的那张扉页上,有一抹光明大盛。
许无道紧紧咬着牙关,抬起头,却迎上了那双澄澈的眸子,并无任何神异之处,只是凝视着自己,却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内心。
这一眼,透彻己心。
许无道原本肯定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是咽了下去,继而嘴角便是露出了一抹苦涩之意,缓缓摇了摇头:
“并不是。”
“晚辈不是圣人,只是权衡利弊后,觉得这么说,方才可迎来一线生机。”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说,只是觉得在这位前辈面前,一切的谎言无处遁形。
陆尘然笑了笑,轻轻道:
“你倒是诚实。”
许无道低头,默不作声。
而后,陆尘然又是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李堂主,淡淡开口道:
“陆某要是并未在此,你会怎么待李堂主?”
许无道沉默了一会儿后,轻轻道:
“晚辈是想要斩去他一臂,碎去其道心,杀鸡儆猴的。”
“那足下觉得,我应该如何?”
“晚辈寻三剑下落伤人在先,既然冒犯冲撞了前辈,便任凭前辈处罚,绝无任何怨言。”
“为何要寻那三剑下落?”
“峨眉剑宗祖师所传三剑,乃为此间至宝,绝非寻常器物所能比拟,晚辈想要寻得一剑,造化自身。”
“峨眉的祖师何在?”
“千年前,便已身死道消。”
陆尘然怔了一下,而后继续问道:
“何缘由?”
“晚辈不知,只是知晓席青衣前辈曾立下碑言。”
“碑上所述何字?”
许无道抿了抿唇角,而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柄水龙吟,开口道:
“时人若拟入苍变,先过峨眉八百仙。”
水龙吟嗡鸣了一声。
似在回应些什么。
陆尘然感受到了这柄剑其中所蕴藏的沧桑之意,眸子轻轻地闪烁了几分,开口道:
“原来如此。”
“还请前辈惩罚。”
陆尘然看了他一眼:
“便以道友之道,还施道友之身。”
许无道沉默了片刻,随后跪倒在地上,恭敬一拜:
“尊前辈口谕。”
陆尘然挥了挥手。
水龙吟嗡鸣一颤。
下一瞬,一抹流光浮现在了天地之间,此间一片光明大盛。
这柄剑,化作一道透明的流芒,穿透了许无道的胸膛,剑道仙韵闪过。
“噗嗤——”
一口鲜血自许无道的嘴角流出,他胸腔之中的那颗道果瞬间破碎,周身的经脉所蕴藏的灵气,没有了那颗道果的约束,在这一刻逆流,撑爆了七窍。
全身骨骼传来丝丝酥麻感觉,继而这种酥麻感觉变为瘙痒,最后又由瘙痒变为钻心之痛,仿佛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骨头,直入骨髓。
许无道原本俊秀的面庞瞬间变得扭曲无比,甚至有些狰狞骇人,双手十指死死扣住地面,指甲碎裂翻起,鲜血淋漓。
他断了一臂。
继而,便是昏厥了地板上,一头长发枯槁,宛若街角的乞丐无异。
剩下的天水山弟子望着这一幕,皆是面色惊恐,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道果碎,他们知晓,大师兄,算是废掉了。
陆尘然静静地看了一眼李堂主,而后开口道:
“此人已同常人无异,如何处置他,权教由诸位,陆某便不插足了。”
“.”
因水龙吟而起的情分,在此刻就算尽了。
这些江湖人怎么对这许无道,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过,陆尘然猜测,以这些江湖人的脾性,大概率,这位天水山的天之骄子,会被席子裹挟着扔在荒郊野岭之中吧。
冬日,山间最不缺少的就是野狼,甚至都不用毁尸灭迹。
李堂主咽了咽口水,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而后又是小心翼翼地抬头,余光瞥着这位陆先生的面庞,试图从其面颊上看出想法。
只是他终究是失望了,陆先生的面色平静非常,没有露出丝毫异色。
时间仿佛又凝固了片刻。
陆尘然的目光看向了剩下的几位天水山弟子,淡淡开口道:
“这一剑,你们的大师兄替你们受了。”
“至于你们——”
他挥手之间,金笔出现。
陆尘然浅浅于虚空之中,画了一柄剑。
天地间在此刻大绽光明。
这是一柄纯金色的仙剑。
就这么插在了廊外。
“就罚你们跪在这柄剑前,细思过往罪行,待至此剑弥散之际,方可离开此地。”
“.”
陆尘然在这柄剑上施了问心术。
每一问,都是源自于道心上的痛楚,夹带着每一位剑下亡魂身死之痛。
与此同时,厅中很快的就传来了一连串的骨头碎裂声音,连绵不绝,好似没有个尽头。
只是听声音就要让人生出鸡皮疙瘩,渗人之程度更甚于诸般酷刑。
一众天水山的弟子双瞳顿时瞪大,隐隐有血丝浮现。
灵台之痛,此乃生不如死之煎熬。
几位天水山的弟子宛若野兽一般嘶哑吼叫,努力宣泄这股让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痛苦。
众生若蝼蚁?
蝼蚁亦会吞象。
ps:过几天不用输液了,这几天状态一直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