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娘子凝眉思量,正色道:“萧郎做了录事,日日在忙,社里事务太多太杂,他回家多不谈及,
只是那几日,明显心情不好,气愤不平,只道‘运社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逼得河工社无有活路了,只能拼了!’。
妾只是多加劝慰,萧郎一贯意志坚定,有冲动但会蛮快冷静,会仔细筹算,善与人交往,善于处置常人难解之事……
试想,为妾转籍这件万难之事,他三日便给办成了,可见妾的话不假……
此外,未有异常言行。”
夸到夫君时,金娘子梨花带雨的面目中,现出了几分仰慕与自豪。
“那些日,有甚么特殊来客?”崔善为接着问道,却是看向金娘子与孙汝雄两人。
“那几日家中无特殊来客,社里……”金娘子转眸看孙汝雄。
孙汝雄并不看她,干脆地答道:“三个月前,萧录事开始筹划长河河工总社一事,平日社里来客繁多,皆是公务,看不出有何异常的,
……八月上中旬,有几大运社派人来访,今日来此的渭水、洛水、汾水、黄河运社都来过,大多我都在场,皆是往来常例,并无特殊。”
金娘子却受了启发,插口道:“对了,若不只说八月下旬,要说之前一月,七月下旬,家中却是有两批不寻常来客,
一是驸马都尉萧君派人来过,为的是调派技工去河南疏通水道的事,二是妾在新罗国的堂兄来探亲。”
黄裳开口问孙汝雄道:“黄河运社,对此事作何表态?”
凤二娘听了,手敛衣袂,心中一紧:若说阿耶往日或许不知,但今日来禹王祠,必已知晓,不知是如何对待?
孙汝雄答道:“黄河运社持中立,两不偏袒。”
黄裳又问道:“筹划长河河工总社一事,黄河运社作何表态?”
“表示欢迎,说是统一管理,便于合作。”孙汝雄答,又补了一句,“黄河运社自己也在筹划长河运道总社一事,自是明白。”
凤二娘心下一松,嘴角翘起。
崔善为捋髯沉思,看看天色,又看看黄裳与凤二娘,独自一人向东北林中走去。
黄裳见机跟上,柴瑶光牵着凤二娘又跟来,这次,柴兴也跟了过来。
待走到离金娘子十丈远,听不到说话声了,崔善为停步,看看四人,低声道:
“人心难知,甚于山川,过于苍昊。
今天这些答话,哪怕是看似被迫害的河工社一方,也是可真可假,或有隐情,并无实据,所述情形又涉及广杂。
现下虽已了然大概,可做推判,但鉴别查实须费时、费力、费人,我现已致仕,并无官身职权,无法调度四方上下。
即便越俎代庖来审讯,拿到结果,要得到官方承认,中间又多了一个我,须额外添加一层担保取信,信难矣!
且若无实证,口供也随时可被对方推翻,因此可以不必白费力气了。
眼下有两个法子,一是先将这些人送去官府,请有司审理,我等只须跟进,尽力维护公正及受害方,控制事态不再多恶化即可,二是……”
说到此,他看了看凤二娘,接着道:“二是所幸遇见凤二娘,可去河边船上,老夫亲自与凤二娘的阿耶谈谈,另辟蹊径,快速解决此事。”
凤二娘见几人都看向自己,娇容微红,点头道:“我当为老丈引荐,要我阿耶出面。”
黄裳却道:“你不问崔公要与你阿耶谈甚么么?若是你阿耶出面即可,那在山上禹王祠中也已解决了。”
凤二娘却自信道:“有我去求阿耶,自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