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上衙点卯时。
幸好新丰县城委实不大,虽然早起,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啧,柯南梦这个庶仆,睡得比柯斜还沉,隔壁邻居家的雄鸡打鸣都叫不醒,还是贾宝医把柯斜叫醒,才没误了点卯。
误了点卯也没多大事,笞二十而已。
笞与杖,说起来差不多,严格区分就是刑具规格尺寸有差,五十记及以下为笞,六十至二百记为杖。
超过二百,就是下一个刑罚“徒刑”了,即在本地强制服劳役一到三年,有官身的必须除官——免去官身。
录事在辰时之前,持名册点名,这也是“点卯”一词的由来。
之后便是从衙院进入二堂,穿天井,过生机勃勃的火晶柿子树,便是县令焦堂的日常办公地点。
左茶室、右琴室,中间大段地盘是宽敞的二堂。
那地盘,不光容纳走两步,小跳、大跳都没问题。
焦堂人如其姓,面容如同被烤过似的,肤色略深不说,五官似乎都要皱到一起了。
“有事说事,无事各自归公房。”
明府眉眼间透着不耐烦,最后一年了,安安稳稳的让本官卸任不好吗?
一天天狗屁倒灶的,烦!
赞府昝(zǎn)君玄神色冷漠,虬髯环面,身如熊罴般魁梧,一柄横刀永远不离身,刀鞘暗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战场染的血凝固在上头。
反正,只看了一眼,旁人便能知晓,即便抛开官身不论,这個人也不好招惹——沙钵大的拳头见过没?
论身材,整个县衙也就司功佐仲锋能媲美了。
壮哉,新丰县衙之郁垒、神荼!
主簿刘硕德年三十有余,相貌俊秀,柯斜也自愧不如。
这也不奇怪,再丑的相貌,娶上几代佳人改善一下基因,后代容貌水平总是会提高的。
刘硕德微笑:“本官闻得,少府拒了民曹奏报受灾的文牒?”
焦堂不耐烦的眼神落到柯斜身上,意思很明显:别惹事!
柯斜轻笑:“先不谈鸿门堡受水灾是否合常理、朝廷诸司是不是瞎子的问题,就说本官才是昨天到任,之前受灾事宜,本官未曾目睹,也无权签章。”
“按说,县尉交接的空窗期,应该是主簿理事吧?为什么主簿不接过去签了呢?”
刘硕德眼里掠过一丝不自然:“既然少府如此慎重,那便再细查一遍。”
刘硕德心头诧异,这县尉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滑不留手,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焦堂昏暗的老眼扫了一下柯斜,鼻孔里哼出一个“嗯”字。
这县尉也算家学渊博,官场里的一点小坑崴不到他的脚。
孰是孰非焦堂也懒得理会,只要不在今年闹腾,随便他们了。
“反正,今年之内,谁出纰漏,本官秩满前一定送他入御史台。”
虽说贞观初年的御史台声名不显,可谁都知晓,真入了御史台,大虫都得褪下身上的皮。
太上皇李渊的祖父名李虎,因此“虎”字避讳,见了老虎叫大虫,白虎叫白兽,当夜壶的虎子叫马子,虎牢关改名武牢关。
老虎别名大虫,倒不是唐朝首创,东晋《搜神记》就有大虫之名。
当然,避讳并不是永久的,一般过了七庙就比较宽松了。
七庙,指的是太庙中七位皇帝的祭室,也指过了七位帝王统治时期。
所以,“苛政猛于虎”能堂而皇之的出现也就不奇怪了。
“民曹、仓曹,本官不管你们平常有多少心眼,此时正是小麦拔节、孕穗的关键时刻,你二曹要勤下里、村,督促黎庶好生侍候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