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虽觉郁闷倒也想得开,本来男女之间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既然猎户大哥不乐意就算了,收拾收拾心情接着过自己的小日子。 陆安是三天后来的,带了几个工匠打扮的,领头儿的是个黑瘦的汉子,姓陈,进了院给杜若见过礼,便上山了,不大会儿下来,指了指下面的水塘:“敢问二奶奶,可是要把下面这个水塘盘活。” 这黑瘦的汉子一开口,便知道是个行家,杜若点点头:“这水塘是囤积雨水而成,虽还算清澈却是一塘死水,若从山上引水下来,注入下面的水塘,再从水塘边儿挖条分水渠通到那边儿的山涧中,如此一来,这水塘变成了活流,既然不用担心雨水多了形成堰塞口,也可引水灌溉周边的山田。” 黑瘦的汉子点点头:“这倒方便,回头施工的时候,我叫小子们把田间的排水沟一并挖了,等用的时候掘开就能浇地。” 杜若大喜:“这可太好了,多谢陈师傅了。” 陈师傅道:“二奶奶这图画的明白,倒省了我们许多事,多挖几条排水沟费不了多大功夫,况且陆管家把二奶奶这儿活儿交给我们,是赏我们饭吃呢,干好了是应该的。” 杜若听了心说,这是个明白人,虽说这次的活儿不大,可跟陆安挂上,陆安可是陆家的大管家,即便杜若如今还不清楚陆家到底有多少家产,可见这来往的排场,跟陆安嘴里的只字片语也能猜到一二,而这样宅门里的大管家是绝对的实权派,有时候比主子还牛呢,手里歪一歪,就不知多少银子出去了,这陈师傅虽是给自己干活儿,却知得陆安的人情。 想到此,也不再跟他客气,径自套上油布裤子,下稻田里捉泥鳅去了,打算晌午做个干炸泥鳅,也算添了个菜,毕竟人多,除了干活的还有陆安呢。 杜若深知,自己这儿能否消停,陆安是关键人物,他可是陆府的大拿,只要他睁只眼闭只眼,自己在山上的日子就能过舒坦了。 陆安见杜若要下稻田,踢了二喜一脚,二喜忙跑了过去,接了杜若手里的木桶:“二奶奶,您是浇地吧,奴才去,奴才去。” 陆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可我不是浇地,我是想下田去挖泥鳅。” 二喜忙道:“挖泥鳅,奴才可最是在行,小时候天天往河沟子里头跑,我娘都抓不着我的影儿,二奶奶交给奴才,保管一会儿就挖半桶上来。”说话儿提着桶跑稻田里挖泥鳅去了。 杜若只得回来,除了二喜跟着陆安来的两个小厮,两个小厮一个浇了菜院子,便到下面放鸭子,另一个跟着哑婆上山挖笋砍柴去了。 活儿都让他们干了,杜若自己倒闲了下来,去灶房烧水,抓了把晒干的竹叶,等开了便是一锅竹叶茶,舀了一碗端过去:“山里没好茶,竹叶清火润燥放在水里熬开了,这时节喝正好,大管家凑合着解解渴吧。” 陆安急忙接了过去:“多谢二奶奶。”低头一看见粗陶大碗里,湛清碧绿的,还飘着几片细细的竹叶,喝了一口,有股子竹子的清香,虽不比府里的好茶,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不觉喝了半碗下去,顿觉通体舒泰。 放下碗暗暗瞄了眼灶棚子里忙活的身影,心说这位倒是开窍了还是本来就这性子,要不是模样还是那模样儿,自己真不相信眼前这位会是那个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二奶奶,瞧她做饭的样儿,比府里灶房里的厨娘还利落呢,这会是那位天天闷在屋里不出来的二奶奶?莫非这人上一回吊,连性子都改了不成。 杜若可不管陆安想什么,她正研究着用新盘的火灶炖肉,肉是昨儿二喜从山下买回来的,三肥七瘦的五花三层,最好的肉,上回猎户大哥拿来的酒还有半坛子,杜若决定还是做红烧肉,把肉切块飞水,历出血沫,大锅里炒糖色,放肉,葱姜香料兑上黄酒,盖上盖子,大火烧开小火慢炖,等汁收尽了,肉也炖的酥烂。 杜若收拾好,见陆安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不禁道:“大管家盯着我做什么?” 陆安咳嗽了一声:“老奴倒不知二奶奶原来有这般好厨艺。” 杜若眨眨眼:“大管家,我在陆府待了几年?” 陆安:“二奶奶是前年开春娶进府的,到今年春天方来这山上守墓,算下来在府里整整待了两年。” 杜若点点头:“虽说我在府里住了两年,大小也算个主子,以陆府这样的人家会让主子下厨做饭吗?” 陆安忙摇头:“府中有大厨房,各房还有自己的小厨房,每个厨房都有厨娘跟打杂的婆子伺候着主子们呢,哪用主子亲自下厨。” 杜若:“这就是了,既然没机会下厨,大管家不知我会做饭也在情理之中吧。” 陆安忙道:“二奶奶说的是。” 杜若看了看火,又开口道:“这清明节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大管家怎么仍未回府?还有空上山。” 陆安含糊道:“过些日子便回去。” 杜若知道陆安嘴严,又下意识防着自己,自己问不出什么来,她其实也不想问陆府的事,可最近这些事儿有些蹊跷,让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所以才探了探他的话儿,听他说过些日子回去,暗暗松了口气,虽说陆安这几次总帮自己的忙,但杜若也不想跟她有过多牵扯,应该说她不想跟陆家再有牵扯,等田里见了收成,自己能自给自足了,她希望永远不见陆家的人才好。 当然这绝无可能,毕竟这里是陆家的私产,又是祖宗的坟茔地,清明总会来祭扫。 杜若抬头看了看近处一望无尽的山地,远处青翠的山峦,起伏间便成了一副泼墨山水,随着日光明暗以及山间流动的薄雾,这幅画仿佛活了一般异常生动。 杜若不禁想,若这里是自己的该多好,可以不用顾忌陆家,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当然她也知道这绝无可能,即便绝无可能也要在有限的条件内尽量过得舒坦,这是杜若一直一来的习惯。 而陈师傅的确是个聪明人,只要杜若说一遍便能领会,做出的东西比杜若预想的都要好,例如这个引过来的溪水,正好凭借旁边山壁上的落差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瀑布,陈师傅用竹筒在瀑布边儿上做了个引水的机关,只要扭动竹筒,竹筒一头便接入瀑布,而竹筒的另一头接到了灶棚子里 ,并在下面沏了一个池子,并挖了暗沟直接通到外头。 这是杜若想了一宿的结果,既然都把水引了下来,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陈师傅开始明摆着是看陆安的面子,可照着杜若说的做成了这个引水的工程,对杜若不说已经敬若神明,却也心服口服了,忍不住道:“若二奶奶也干我们这行,我们哥几个可就要饭了。” 杜若笑了:“我这是鲁班门前抡板斧,关公跟前儿耍大刀,没得惹陈师傅笑话呢,不瞒陈师傅,我就是懒人,怎么省事怎么来,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其实就是瞎想的,要不是陈师傅跟几位工匠巧手,可成不了事,来,快喝酒,吃肉……” 不用杜若让,一锅肉也顷刻间就没了,红烧肉太好吃了,别说陈师傅几个,就是陆安下山的时候,都琢磨着是不是下次带自己的婆娘过来跟二奶奶偷偷师,家去也给自己做这么好吃的红烧肉,这香的真让人吃了一回想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