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是雷声滚滚的阴天,我不知道这回的梦什么时候才会醒,我只知道自己的浑身都在疼。 我坐在玫瑰拱门的台子下,怀里抱着Uni,她紧紧依偎在我的怀里。 “疼不疼?” 我轻声问她。 她抿着嘴巴摇摇头,抬头看我时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妈妈疼不疼?” 她带着哭腔问。 “不疼。” 我帮她擦眼泪,“一点也不疼。” 梦境里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先是杂乱的脚步声,又是救护车的警报声,所有人都在惊慌的叫嚷着什么,我双手捂住Uni的耳朵,不想让她听见这些。 神志在梦境和现实中来回。 一会儿怀里紧抱着Uni,一会儿又回到手术台上,刺眼的灯光晃的我睁不开眼。 唯一伴随着意识的,是浑身上下剧烈的痛感。 梦境外的我身体不能动弹,终于没忍住在梦境里惨叫出声。 听到我撕心裂肺的惨叫,Uni吓得脸色苍白,哇的一声哭出来的同时,两只小手在我的身上胡乱摸索着:“妈妈哪里疼?妈妈哪里疼?” 我紧紧的抱住她,语无伦次:“没事没事没事…… 宝贝别哭…妈妈不疼,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你会不会离开我?” 她抓着我的衣襟哭着问,“不要离开我。” “不离开不离开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慌张而用力的抱着她,一只手顺着她的后背。 …… “Lucky !” “Lucky?!!” 史蒂文的声音从梦境外传来,我勉强睁开眼睛,可以看见他惊慌的脸。 “Lucky,别睡,醒来!” 男人声音急切的挽留着我。 我不想醒,她还在我怀里哭呢我怎么能又丢下她一个人? “Lucky,别睡,求你了,别睡…你不能死Lucky…… ” 死?不行,我不能死,我死了Uni怎么活得成。 我拼命张开眼睛,四周的景色一片涣散,注射进体内的麻药还没起作用,金发男人守在一旁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睛通红。 Lucky,不许睡。他声音颤抖着命令,不许再睡着了。 我想应句什么让他心安,却半个字都没力气说,只是勉强点了点头。 他发狠似的说,你已经丢下过我一次,你不能再这么做了。 我喉咙里呛出一口甜腥,又点了点头。 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他说,谁都不行。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冷静,我却感到一股寒意细细密密的顺着脊柱向上爬。 手术室里闪现的面孔在灯光下变得模糊,仪器发出滴滴的响声。 金发男人俯身看我,他头顶上是一片晃眼的灯光。 “心率稳定了!” 手术室里有谁说了这么一句,我耳朵里全是血液流动的嘈杂声响,辩不清其他声音传来的方向。 史蒂文像是松了一口气,干净的手指将我脸上被血迹黏着的碎发拂到一旁,我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心里却没来由的怕了起来。 我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开口,声音却细若蚊蝇:“…你…… 保护她……你保护…… ” “确定要这样做么?队长?” 一旁的医生发问,盖过了我的声音,戴着口罩的脸看不清表情,却可以听出语气中的不忍。 史蒂文没有回答,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悲悯的神色。 我感觉四肢的血液都流干了,空剩下冰冷僵硬的躯壳,和一颗狂跳不已的心脏。 确定什么?做什么?他们要干什么? 心中的不安让我霎时忘了身上钻心的疼。 “……你保护…… 你保护她…” 我猛地欠起身来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你保证过的!” 明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却离开了手术台一厘米都没有。 旁边的护士发出一声惊叫,史蒂文立即按住我的肩膀,他的五官背着灯光在我的视线中一片模糊,我却留意到他的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它想杀死你。母体死了,它就自由了,它要害你,Lucky。” 他沉声说。 胡说!骗子! 她那么单纯,那么无辜,她那么爱我,她怎么可能害我? “全都是它制造出来的幻境,Lucky,” 史蒂文的声音有些哽咽,“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 “不是的史蒂文…… 不是的…不要这样,求你了…… ” 我语无伦次的恳求着,血沫大口大口的涌上来,焦急和恐惧涌到喉头都成了无力的气声:“不是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她好不好?求你了史蒂文……” “愣着干什么?” 旁边有什么人怒吼着:“再打麻药!!” “心率正常吗?!”另外的什么人问道,焦急的声音混合着手术室里匆忙的脚步声和不间断的仪器声,四周一片杂乱,我耳边隐隐传来Uni的呜咽,只得匆忙返回梦境里。 梦境的景色在一片片凋零,我跪倒在地上抱住嚎啕大哭的Uni,她小小的手紧紧攥住我的衣服。 “我不要离开你,” 她在我怀里发抖,“别不要我妈妈,别不要我……” 万箭穿心般的悲痛让我连话都说不清楚,我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别怕,妈妈保护你,别怕……” “1,2,3,Clear!(注1)” 梦境之外的声音传来。 强烈的刺痛感在一瞬间席卷全身,心脏除颤器的电流猛地将我从梦境中拽了出来。 睁眼后只看见身体上方的医生举着电击柄,神情冷漠。 “心跳回来了。” 有人这么说道。 “别杀死我的女儿……” 我声音颤抖着哀求,“不要杀死我的女儿…… ” 围在手术台旁的医生眼神闪躲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那么漂亮,她那么可爱,她那么懂事,你们看到她就会知道她有多美好了啊… 她根本不是什么怪物,她真的不是啊…… “Lucky……” 金发男人半蹲在床边,握住我的手,眼眶红红的。 “史蒂文,你告诉他们停下……” 我徒劳的哭着,抱着气若游丝的希望,胸口郁结着足以扭曲灵魂的悲痛:“你告诉他们不要杀死我们的女儿……你叫他们停下…你叫他们停下…… ” 男人伸出手抚摸着我的头发,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痛。 “Lucky…… ” 他一遍一遍呼唤我的名字,却对我的请求置若罔闻。 “心率正常!” 一旁的护士说道。 冰冷的麻药被推进身体,眼前的光景也跟着大片涣散起来。 “对不起……” 视线中史蒂文面容模糊,他握着我的手声音颤抖:“对不起…… ” 药力将我再一次推进梦境,梦境里已经没有了Uni的身影。 拱门上的白玫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谢,花瓣一片一片凋落在地上。 空旷的森林像是下了一场厚重的白雪,铺天盖地都是苍茫的白,噩梦般的白,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 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一人。 我在寂静的森林里跌跌撞撞,哭喊着她的名字。 一遍一遍…… 一遍一遍………… …… -------------------------------------------------------------------------- 注1: 1,2,3,Clear是医生用心脏除颤器做心脏复苏时喊的口号,美剧里面挺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