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过于安静,彼特大概是怕被我找后账之类的,此刻已经逃得没了踪影。 我心里倒是逐渐变得坦然,不过是抽个血而已,哪来这些不必要的多愁善感? 他站定在实验台旁边,身形高大魁梧,我的视线照旧只能停留在他胸口的位置。 “队长,” 我漠然转身,从药箱里取酒精棉和针管,“麻烦你露出胳膊。” 他一言不发的解开衬衫的袖扣,修长的大手骨骼鲜明。 他将袖子有条不紊的挽上去,我低头帮他擦酒精棉,之后手脚麻利的将针管推进去,红色的血液霎时涌进了柔软的胶管,一滴一滴流进密封的器皿。 正欲转身离开,却被牢牢抓住了手臂。 我稍稍挣扎了一下,自然是挣不脱的。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这是干嘛?” 金发男人抿着嘴,脸色带着些不正常的苍白,一双沉静的蓝眸只是将我看着,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没见过他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原本波澜不惊的内心竟稍稍有些晃动。 两人之间的僵持变得过于长久。 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好像就能这么看一个世纪,我又挣了挣手臂,徒劳的冷笑道:“这又是何必呢?” 男人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我留意到他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哑声道:“我有话要说。” 一次说完也好,省的没完没完了,也怪叫人心烦。 我叹了口气,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 ” 他看着我,嘴巴半张着,过了好久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我等的有些不耐烦,默默将视线移开,想要离开。他抓着我胳膊的手又紧了紧,只是道:“别走。” 我目光停留在他抓着我胳膊的手上,微微皱眉,他捉着我的力度立刻轻了一些,却依旧不肯放开。 “别走……” 他重复,声音带着一丝喘息。 “我知道你现在恨透了我,但是别走。” “不要一味的置气,Lucia。” 我抬起头来看他,他只是紧紧的皱着眉。 “你现在这个状态离开,我不放心,万一你出了什么状况,我不知道我怎么活下去。” 最后一句话让我心里一紧,我咬着牙甩开了他的手,不想再听下去。下一秒却被男人双手抓住了肩膀,过于剧烈的动作让抽血的器具走了针,痛感该是很强烈的,他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也挣脱不开,只好低头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冷淡道:“你说完了吧?” 金发男人一怔,只是沉默的盯着我。 “我不过去欧洲散心而已,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我用外套的衣角擦了擦镜片,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 “我有多大的本事能避开复仇者联盟?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队长。另外别一副不会派人监视我的样子,”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图表,又转过脸对他微微笑道:“那样真的很假。” 语毕重新低下头。 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两人的距离过于贴近,却可以察觉到他呼吸中微妙的变化。 过了好久,男人低沉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凄凉,“我们非要这样么?” 我内心突然涌上一股怒火,岩浆一般灼烧着血管,将那些我以为早已湮灭的剧烈情感重新搅动起来。 我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是的!我们只能这样!” 我声音尖利的回应,“我不能原谅任何人!我连自己都不会原谅!” “我希望我有那个本事杀死所有害死我女儿的人,然后自己再跟着去死!” 我歇斯底里,“但是我没用!我做不到!” 怒吼让我头晕目眩,稍稍定了定神,只觉得嗓子发干。 实验室的仪器发出滴滴声,四周越发的安静。 我摇摇头,胸口氧气稀薄,觉得实验室猛然狭小起来,只想赶紧结束这段没什么意义的对话,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金发男人站在原地看着我,眼里满是震惊。 “看在我这么悲惨的份儿上,” 我低下头冷笑,“你就别步步紧逼了。” 男人皱起了眉,抓着我肩膀的力度又重了几分,那力度让我发疼的同时,还带着将我拉入怀里的可怕倾向。 我不声不响的挣扎,力量微弱,但态度坚决。 他俯下身来想看我的眼睛,我却将头埋的更低。 “听着,Lucia,” 男人的声音从胸口的位置传来,带着轻微的喘息,“我不要你的原谅,我从来不奢望这个。” “我要你好好的,” 他发狠似的在我耳边说,“我只要这个。” 越发靠近的距离让我觉得呼吸困难,只觉得下一秒眼泪就会不争气的掉下来,但是我不能这样做。 经验告诉我,防线的崩塌好比多米诺效应,容不得一步的妥协。 而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已经够了。 “你跟我保持距离,” 我声音发抖,“我会一直好好的。” 肩膀上的力度逐渐放松,他似是想后退两步,身后却挡着实验台,再也没了去处。 于是换我后退。 不想再看到他的表情,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又会摇摆不定。 我摘下眼镜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发酸的眼角,静静转过身去。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的声音再一次从身后传来。 “Lucia,” 他低沉的唤我的名字,只是一声,欲言又止。 我站在原地,没有等到后文。 “一次说完吧。” 我劝说,“这以后就别再找我了。”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好久,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还以为他早就离开了。 “…我爱你,” 他突然安静的开口,语气温柔如曾经,“很爱很爱你。” “如果再想让你知道什么的话,只有这个了。”他补充道。 我依旧没有转身。 没过多久,便听到了实验室的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