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阳光明媚,丝毫没有冷的样子,我拽拽身上的薄毛衣,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这家伙,难道故意整我不成? 我用死亡凝视默默注视着只穿着T恤和外套的冬日战士,他正把外套随意系在腰上,肩上扛着维修推动器的大箱子,胳膊上强壮的肌肉无比明显。 说是让我帮忙修,不过是遇见看不明白的故障问我一两句而已,杀手接受的教育是庞而杂,不是专而精,像这种大型精密器械,不懂也实属正常。 我在史达克实验室帮忙的时候,接触的多是机甲武器一类,虽说跟飞行器根本不是一类东西,好歹动力原理大致相通,所以也勉强帮的上忙。 他问的问题不多,但有的问题实在难用口头解释,我要是懒得解释撸起袖子想接手,就会被埋头修理的男人用手肘轻轻推出一米远的距离。 “脏。” 面瘫在刺眼的阳光下眼神专注的倒腾着飞行器,后颈有亮晶晶的汗水,“别碰。” 飞行器被停留在距离公寓不远处阿曼多的一片苹果林中,10月末的西班牙阳光依旧明媚,清凉细碎的阳光从枝桠的缝隙中跌落在地上,四周都是甘甜清新的味道,我四处走了走,也觉得无聊,最后索性靠坐在附近一棵月季树的树荫下,看着男人的背影拄着下巴昏昏欲睡。 这两日某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折腾的我也跟着神经衰弱。 早知道这么无聊,就带一本书出来了。 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眼皮,视野一片鲜红。 我打哈欠,耳边传来林中不知名鸟儿的啾啾声。 然后,“噗”的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轻轻的砸在肩膀上,我皱着眉睁开眼,一粒还有些泛青的苹果正顺着我的手臂划落在草丛里,再看远处,被拆得零七八碎的引擎此时已经被规制干净,大黑猫正背对着我,蹲在小河边洗手。 我拾起苹果,踢踢踏踏的走过去。 大黑猫察觉我靠近只是站起身来,坏心眼的把手上清咧咧的水都甩在我的脸上,我抬起一只手臂遮挡,却被攥住了手腕。 男人手上沾着河水,触感冰凉,他弯腰在我手心的苹果上快速咬了一口。 一瞬间额前的碎发掉下来,拂在手上痒痒的。 我红着脸挣了挣,下一秒整个人却被拽着向飞行器走去。 “修好了,要试航。” 大黑猫背对我嚼着苹果,声音懒懒的。 冬日战士修好了飞行器貌似心情不错的样子,也不叹气了,一个人站在操纵台旁点来点去。 “你定位在哪里了啊?” 我伸出脑袋打量仪表盘。 男人一只手卡住我的脑袋,低头看我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去芬兰。” 芬兰? 我黑线,现在是10月份末,这个时节居然敢往高纬度的北欧跑,不要命了啊。 这样的吐槽说出口自然是凶多吉少的,况且他这两天一直很消沉,好不容易心情好了一些,总不好扫他的兴。 可是……“去芬兰干嘛?” 我还是忍不住问,维持着脖子被男人手臂夹着的屈辱姿势。 “去看极光。” 大黑猫抬头看着视窗里逐渐堆积的云层,轻声说。 10月末的北欧自然是温度不高的,我们停留的地方是芬兰与俄罗斯边境组成的一个巨大内湖旁,湖水没有结冰,在傍晚粉色云层的天光下,泛着北欧特有的纯净的蓝。 飞行器停留在湖岸,从视窗还能看到两侧高大的树木,树叶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却不显萧索,衬托着这样的景致,反而给人以到达世界尽头的奇妙错觉。 我们并排坐在视窗前,静静看着暮色下沉,星星上升。 十月的极光不少见,但遇到依旧需要几分运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致,自然心里也没有什么执念,只是Bucky一副心心念念的样子,多少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随着等待过程的拉长,心里也多少变得期待起来。 “爱斯基摩人认为极光是引导死者上天堂的火炬。” 身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 我转过脸看他,大黑猫瞅着视窗外的星星,眼睛被星星映得一闪一闪,“我来欧洲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正好是极光的季节,就会来这里。” “你相信有天堂?” 我轻声问,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有吧。” 他看着窗外简短的回答,末了又冷冷的补充了一句,“不然灵魂要去哪儿?” 我转头看着窗外庞大的星空,没有再说话。 “极光是冷的还是热的。” 男人低声开口,像是个问题,又像在自言自语。 我一愣,不知道要不要回答那只不过是一堆带电粒子冲撞地球磁场产生的幻象。 犹豫的瞬间,大黑猫再次开口了,语气是一贯的不带感情,“第一次见到极光是执行任务的时候,目标的飞行器在北极圈内迫降,我追了他整整两个月。” 我转过脸看他。 “当时地上全是雪,他丢下飞行器跑了很远。” “我靠近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跪下来求我别杀他。” 男人的表情透着一丝木然,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那你放他走了吗?” 我小声问。 大黑猫缓慢的摇头。 “当时被洗脑,只在乎任务。”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提这些。 “很冷,那时候。” 他说,“冷到枪都端不稳。” “我只能用刀。” 他声音变得沙哑,语气却越发轻描淡写。 “那个人跟我之前杀的人不同,其他的人知道我只是九头蛇的武器,但他不这样认为,他诅咒我。” “我原本想快一点结束,但他挣扎的很厉害,我失手刺进了他的肺叶。” 冬日战士看着视窗外,视线有点发怔,侧脸在星光下棱角分明。 “停止呼吸之前他一直在咒骂,但我不能走,我得确保目标死亡。” 我无法控制身上细小的颤栗,难以想象当时是怎样的场景。 “后来他死了,一转身我就看到了极光。” “九头蛇的培训里不会有极光,我当时本能的以为那是敌人飞行器发出的信号光。” “后来呢?” 我不觉听的入神,裹紧了身上的毛衣,向后靠了靠。 “我不想留活口。就顺着以为是光源的方向追。” 男人的眼神一片漠然,“在发觉那东西追不上之前,我追了很久。” “追到最后,完全冻僵了,倒在雪地上。” “但是那光还是很远。” “……然后呢?” 我皱着眉问。 “…… 然后我躺在雪地上,看着自己永远追不上的光,突然觉得很害怕,” 男人回过头看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那种表情竟然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然后我隐约记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好像不是一个怪物。” 他转向视窗外的夜空,缓缓说。 我哑然,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低下头。 Bucky外表看起来是个简单的人,但他经历过的事情,该是任何人都无法轻易想象的。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男人一声低低的咒骂。 我吃惊抬头,旁边的冬日战士正盯着窗外的夜空,眼神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所有的星星都没了踪影,月色也变得暗淡起来,该是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都被云层遮起来了。 这样的能见度下,想要看到极光,大概是不可能了。 于是身边坐着的大黑猫一脸不爽的默默靠在椅子上,整个人的气压骤降。 我由衷觉得头疼。 好不容易情况有些改善,这样没看到极光回去,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为难之际却看到天上有细细碎碎的雪花飘落下来,透过飞行器探照灯的光线落在湖面上,那光景甚是好看。 “下雪了!” 我故意用欢欣鼓舞的声调喊道,然后打开飞行器入口的开关,一个人跑了出去。 外面温度不算很低,但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毛衣,被冷风一灌还是不禁打了个喷嚏。 再抬起头时能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眼睛上,夜空在下雪时是暗红色的,精灵般的雪花在空中辗转纠缠,舞步轻盈。 我伸出舌尖,有雪花缓慢的落在上面,寒凉温润。 耳边传来男人沉重的脚步声。 “干嘛张着嘴,蠢死了。” 大黑猫毫不留情的吐槽。 我张着嘴含糊不清,“这雪是甜的。” 言毕微微侧目,指望看到低气压大黑猫伸出猫舌头的蠢萌场景。 然后腰上一紧,就被高大的男人拽进了怀中。 他的金属手臂紧紧的贴着我的身体,散发着冬日里金属特有的寒凉。 男人低下头时,黑发上还沾染着亮晶晶的雪珠,我却只留意到了他冰蓝色眼眸中的星光。 温柔的吻掠过唇齿,是猫科动物细致的舔吻。 我一时不能呼吸,惊慌之中越发眩晕起来,千千万万的雪花在视野中模糊成了一道道托着尾巴的银色轨迹。 男人抬起头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抿着嘴独自思索了一秒钟,才低声道,“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