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林府的家眷们,每家每户都领到了分发下来的牛羊马匹,按朱棣的意思,这些都是官府发下来的物资,以后这些牛羊马匹繁殖,各府都可自留一半,另一半就是官家的。还有开荒,每家每户按人头数领取官府批下的荒地,也就是官家的田地,每年给官府缴纳没十税一的田租。至于各家各户自己新开荒地,可以减免一半田租。如此变相鼓励开荒,可对田税的征收比关内还要低一些。
而对于关内的实物缴税,张益和王佐商量后,觉得除了设立的常平仓需要收取部分粮食实物之外,把实物缴税改为收取金银铜钱作为税赋,可以让种植粮食的农户们在囤积足够的粮食后,就有更多的粮食流出买卖,甚至有助于民间和瓦剌的互市,王佐熟读管子,对管仲的商战谋略推崇备至,所以朱棣把这些涉及钱财之事都交给他,十分放心。毕竟整个关外没人比他更懂,那些带来的御史台言官,也多放到各处卫所充当主官。所以那王佐这些天看着那些家眷府邸,牵着牛马抬着锄头进进出出的家仆,就笑着说:“这里办起事来比京城那里要舒坦,没有各处衙门的掣肘,没有朝堂上的各种指桑骂槐。在这关东,老夫可以随心所欲,你看那各府各家的家奴们,这开荒种地多热闹。”
王佐越干越起劲,张益把这黑龙江以北的工匠都集中到了特林府,用官府开的白条——年末时候一并结算工钱,多给两分利息。工匠们看着这里管吃管住,看着多两分利息,居然都答应下来。当然,其中领头的几个大工,张益是提前打过招呼的,年底四分息,工钱多一成。于是在官衙打白条的时候,不断喧哗着两分息的吸引力,怂恿一同来到特林府的工匠欠下白条契约。
张益自觉读了几十年圣贤书,却要用到做托这样的拙劣手段去哄骗这些匠人,心里自觉过意不去,可又对着钱箱子见底的财政,没有更好的办法。
毕竟一个月后瓦剌人第二批互市的牛羊就要送到,如果朱棣在前线没有足够的缴获,特林府必须要留着足够的钱财,去缴纳这互市的费用。
三百余名工匠和当地军户中抽调的徭役,主要被调到北面石山开采石料,东面海边建造码头,还有在码头旁边开始建造船厂的。造一艘船前后需要一年多的时间,中间经过打磨,脱水,定型,刷漆,所以如果只是靠着等自己的船下海,那特林府将会在这一年的夏天穷死。
所以当朱棣决定开建码头,海运开禁的时候,张益已经安排人手把消息传往关内,他需要那些关内的商人尽快往奴儿干都司赶来,这里缺粮食,缺硝石,缺茶叶,就是有大把的牛羊,兽皮,药材。通过特林府出海的货物,赋税可以低到二十税一,比起关内每五税一的商税,简直就是不用钱。
特林府东面八十余里,就是在建的海边码头,海冰早已消融,外海处居然已经有十几艘大大小小的商船在等候靠岸停泊。领头船只的旗号,是京师巨商徐家,这个徐家,其实也就是一门两国公,开国功臣徐达后人在京城的一门分支,也就是永乐年间随朱棣北迁的定国公后人。这商船领队的不是旁人,却是这一代徐家商号二把手:徐天禄。
在朱棣解了京城之围后,被十万京师外城百姓胁迫,从了景泰帝的圣旨北上的时候,这京城从商的徐家就收到定国公府的口信,在天津卫到处采购各种物资,最后在春节前满载北上。朱棣一行都还在辽阳和屯河卫停留,避过了冬天最寒冷的时间,可船队不行,一路上都是逆风而行,所以当他们看到特林府已经开始在搭建码头,都十分惊讶,这难道京城徐家已经给这落难皇帝通知了消息吗?
徐天禄怀里贴身藏着家主的密信,这是要面呈给朱棣的,他还不知道当日的正统皇帝已经被敕封为桓王,也不知道这时候的特林府最大的官,就是在岸上准备接待他们船队的内阁大学士张益。
张益原本十分庆幸,自己带来了三十辆马车,船队上的物资不断被卸下,满载的马车一辆辆离开。很快张益就后悔了,马车带少了,这三十辆车,居然就只是卸了半船的货物。
“张大人,这货物数量不少,也不能急在一时,这塞外天气,虽然寒冷,可也不像关内开春的雨季,那些货物可以先卸在这货场内,等师爷记账后,再慢慢运回即可。”
张益对于商事,没有王佐那般熟悉,听徐天禄的安排还算妥当,便也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