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内往辽阳的,也不仅仅是那些和尚道士,更多的其实是那些在关内无法糊口的各种二三流匠人,二三流的大夫,还有二三流的稳婆,卜者,相士,朱棣说卜者可以在军中充当算账先生,相士可以随钦天监的夏官正刘信去揣度天意。可这些二三流的专业人士,一个个也是盘缠紧缺,路上都是风餐露宿的多,哪有钱在辽阳城住店,于是那城郊各处的树林,荒庙,都成了你来我往的露宿场所。
从京城出发的聂七,本来领着三十号人,都是冷卫中负责打探的好手,可是一路上每走过一段地界,总要放下两个兄弟当做钉子,待来到辽阳地界后,已经只剩下六人还在身旁。而且为了隐匿身份,他们这一帮人都是分散在这些北上的人群中,跟着路上晓行夜宿,荒郊过夜。
可也就是半路上,碰到那前往辽阳传旨的队伍。出于职业考虑,那圣旨内容自然也要偷看一遍,自然而然在一路跟踪这传旨的队伍时,发现了无论明面还是暗面上,都有势力要对辽阳监军亦力哈不利。便在这里多停留了两天,既为了打探消息,也顺便向那亦力哈示警。亏得聂七安排妥当,往监军府示警报信的探子才能先除掉准备作乱的刺客,让亦力哈做了十足准备。
聂七曾在出关前,按上峰指令深夜潜入成国公府拜访朱勇后,才领队出发。所以对亦力哈在关外的重要性,算是比较了解。传旨的队伍折返后,聂七还是不太放心,继而在辽阳城放下几个兄弟,作为这亦力哈的暗处保镖,才继续前行,可这时候已经只剩下聂七一人上路。
满脸的泥垢,还有蓬松散乱的发髻,是这一个北行队伍的统一形象,聂七也没有例外,千里迁徙,路上都是穷山恶水,只有称为流民的样子,浑身上下没有了钱财,那些山贼土匪才会对你视之而不见,谁会那么卖力去打劫一群叫花子呢。
不过没有例外的事情,总会出现例外。这才过了辽阳城两天的路程,便在一处山坳的路口,遇到拦路的山贼。
聂七藏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偷偷往那前面看去,不禁偷笑。这伙所谓山贼,也不过二三十人,总共也就两匹马,十来口砍刀,其余的最多不过撑着根弯弯曲曲的棍子,甚至就有的手里就举着块石头。
而聂七这边结队而行的队伍少说也有七八十人,而且大部分还杵着正儿八经的白蜡杆长棍防身,两个队伍相比之下,倒更像是这些北行的匠人们打劫那帮山贼。所以当这些匠人和大夫们看清了形势后,刚才还是小心翼翼的队伍,爆发出一阵哄笑。
“哎——那拦路打劫的山大王,咱们可不是行商的队伍,都是往奴儿干都司讨活的,身上没钱啊!”喊话的中年大叔,是一个铁匠,浑身腱子肉,手上的铁棍也是不轻。
“对啊对啊,我看你们也混得不怎么样,要不一起往北去,混两口饭吃!”接话的声音又细又尖,是一个穿长袍的教书先生,这教书先生话说出口,身后的队伍又是一阵哄笑。
“嗖——嗖——嗖——”箭矢破风声被哄笑声盖住,哄笑声被接连几声惨叫打住,人群不自主地后退到哪几滩血泊之后,虽然手中棍棒举起,眼神里却尽是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