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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一顶原谅帽(一)

予君山在昭朝版图西南,鲜少人知。那里树林青葱,云雾缭绕,仿若仙境。有人在山脚看见有白衣人顺着山道而上,眨眼间就没有了身影,再上去寻找时,林间小道七条,最后汇聚于一山涧处,再没有前路。  时间久了,开始有予君山上居住了仙人的传言,于是渐渐地,予君山被当地人称为仙山。    可是林晚知道不是,什么劳什子仙山,不过一片荒凉土坡,什么云雾缭绕的仙境,不过是竹屋三两所,屋前一片药田而已。  师父不知道从哪里听见的传闻,竟然装模做样抚抚自己花白的胡须,恬不知耻地来一句,“世人慧眼如炬,竟连老夫的仙身都能识破。”  林晚翻了一个白眼,将药篮子往林老头身上一丢,“老头,该醒醒了。”  林老头猛地干咳两声,“丫头!你是不是准备谋害老夫,好继承老夫的称号?!”    林晚:“并不是。”    说到林老头的称号,林晚更倾向于是他自己给自己封的。医仙,林老头说这两个字是祖上传下来的,一说到这个,他就停不下来,眼中的浑浊拨开,唾沫飞溅。  讲的……总之是他祖上的光荣事迹了。    林晚小时候还愿意听一听,大了后,总会在不耐烦的时候问一句,“那为何我们现在活得那么寒碜?”  林老头眼中的光芒一下灭了,他像是泄了气一般,往椅子上一倒,“出了世,谁还记得劳什子医仙。”  “当年,为何出世?”林晚问。  林老头一下捂住自己的脸,“不说,不说!”    这个问题其实林晚说了很多次,但是每一次林老头都是这个反应。她抿抿嘴,手上继续收拾东西,过了许久,她听见林老头道:“等老头我死了,总会告诉你的。”  “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人知道。”    林晚叹了一口气,只当林老头又犯了时不时疯疯癫癫的病症,站起身,“山上东西快没有了,我要下山去买一些。”  林老头挥挥手,“快些去,见着你眼烦。”  林晚:“既然烦,还将我捡回来?”  林老头:“都是缘分,缘不可逆。”    是吗?林老头最信缘,还信命。林晚只道有运,剩下的,不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林晚是孤儿,不知道从哪里来,只知道是林老头养大的。林老头无儿无女,一人孤独居住在予君山上,守着一块药田,一屋医典。林晚不知道那些林老头看来比命还重要的医典到底是珍贵还是不珍贵,因为她也没有见过多少外边的典籍。  她的名字是林老头取的,跟林老头姓,又因为是在傍晚捡到,故名晚。这些事情都是林老头告诉她的,真假不知,不过林晚自己并不计较事情真假,故一股脑全都接受了。    予君山设置了阵法,出入阵方法外人不可知。七拐八绕再加上奇怪的步法之后,林晚一脚踩在山涧的浅水之中,一脚落在七条山道的交汇处,此是出阵。  远处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作农夫打扮的人看见了她,惊得跪在了地上,拜了又拜。林晚听见他惊喜破碎的声音,“白,白衣服……神仙啊,是神仙。”  林晚叹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毫不飘逸的白衣,想到:我不是喜欢白衣,不够是手头紧,买不起彩衣罢了。    所以喜穿白衣的多不是仙人,多半是穷人,再有一两个是装逼之人。    予君山下是一个小镇,镇上的集市是一月一次举行的。林晚先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将自己身上的包裹在面前摊开,又拿出一个木牌,牌上写着:药丸3文一株。后面加了一句像是骗子一样的话——包治百病。  隔壁的大妈看见林晚,探头道:“又来啦,这回又是买完就去买衣料?”  林晚想了想,“是,”又道:“这次还想买些猪肉。”山上的兔子肉她都已经吃腻了。    坐在那一小会,林晚就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迷糊之中,她似乎听见了刀尖划过石壁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目光如同剑一般瞬间指向了对面黝黑的小巷之中。  林晚将自己身上的钱筒放在地上,一个起身,几步之间就到了小巷入口。  巷子幽深,阳光不能够落入巷子深处,林晚深吸了一口气,敏感地捕捉到了空气之中的一缕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林晚拳脚功夫有一点,恰好够她给自己争取逃命的机会。她也对自己有着清晰的了解,她摸起旁边的一块砖块,往黑暗之中狠狠一掷,变成粗嘎声音道:“那里有人,快追!”这是学镇上捕快大人的声音,对寻常混混有几分威慑力。  不多时,林晚听见里面传来些脚步声,随后看见几道黑影划破天空从屋顶走了。林晚惊得后退好几步,隐约地,她觉得自己吓走的不是一般的小混混。  ——是很不一般的小混混。    巷子传出了压抑的喘息声,林晚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终于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男孩,男孩约莫八岁的光景,年龄只及她的二分之一。  她蹲下身,想要扶起他。  只见男孩突然抬眼,黑暗中一双眸子惊人地明亮,仿佛野地中的孤狼。林晚没有被吓到,依旧试图将男孩扶起,男孩突然低头咬住了林晚的虎口,那力气,是冲着撕下她的一块肉来的。    林晚面不改色,实际上在心里疼到尖叫【解释一下!!】  系统【这一次男主属性小狼狗……】  林晚【去你妈!!这不是狼狗,这压根就是狼!!】  【天,他还用虎牙磨,磨我的伤口啊啊啊啊!】    林晚好不容易将男孩带出来的时候光荣负伤了,她右手抖着,左手牵着男孩。男孩问她:“我们去哪?”  林晚颤着嘴唇,眼泪汪汪,“予……予君山。”    隔壁摆摊的大妈看见林晚,又看见她手上牵着的男孩,一愣,随后表情变得八卦起来,“哟!偷偷养在外面的儿子啊?”  林晚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男孩说,“是,您好。”  大妈给小男孩萌得不要不要的,当下就点头,“好啊,好啊。长得真俊。”  林晚给噎得半死,许久后才道:“小子,叫姐。”  男孩:“娘。”    林晚在强忍着怒火,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好一会才将心情平复了下来。她笑眯眯地和男孩说,“先不和你计较。”随后弯腰去捡地上的钱筒。  这一拿,她就发现了不对劲。钱筒怎么轻飘飘的没有多少重量,她低头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大妈,谁来过我摊子……”一转头,身边哪里还有大妈的身影。  林晚:……人心不古啊。    林晚一天毫无收获,反而带上了一个包袱。男孩早就走不动了,趴在林晚的背上,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软乎乎的小天使一样,当然这样的时间没有多少。   林晚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明。”一听就是随口乱说的名字。    林晚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道小明连高中都没有考上吗?”  男孩皱皱眉,“高中是什么?”  不过男孩也听出了在林晚这里“小明“不是什么好名字,他想了想,告诉林晚另一个名字“柳昭。”  这名气自然也不是真名,但是多少有些靠近他的本名了。  他叫原昭,母亲是柳皇后,而他自己,则是自那次南巡之后一直下落不明的太子殿下。    在上山的时候,柳玄安静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林晚的行进路线,在脑海之中绘制了一条路线图。当面前景象突然变换时,他的目光也有了变化。  终于,两个人回到了予君山之上。  林晚将他放下,指着林老头和他说,“这是林老头,会点点医术。”  躺在椅子上的林老头一把将盖在自己脸上的蒲扇拿掉,边不满地嚷嚷道:“是医仙,医仙!”    林老头坐起来,朝两个人看过来。他的目光和柳昭的对在了一起,瞬间,两人的眉头都是微蹙。  林老头变了脸色,光着脚走下了椅子,指着柳昭,又似是发狂,“他是什么人?谁叫你将他带上来的?”他用蒲扇扇着,像是在赶着什么秽物,“快走,离远点!”  林晚将柳昭护在自己身后,“老头,你发什么疯?”  林老头突然停了动作,看着林晚,“是你带上来的?”  林晚点点头,“是啊。”  本来以为林老头的态度会因此而软化,没有想到,他眉一竖,“那就由你将他送回去!”    林晚向后退了两步,想到林老头早上的一句话,道:“我救下他是我们的缘,缘不可逆,这可是老头你自己说的。”    林老头的肩膀一沉,双手颓然地垂了下来,他重复着,“缘,缘,不可逆。”最后他叹一口气,“那你就将他留下来吧。”  “或许这就是命,躲不过啊——”    林晚只觉得今天的林老头比往常更加神神叨叨了,这个程度,也不知道治不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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