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半,林晚突然敲了敲马车车厢壁。 莫珏掀开车帘,望着林晚,“怎么了?” 林晚苦着脸,“要解手。” 哪里想到面前这个光风霁月的人物将双手往自己眼前一挡,道:“解吧,这样便看不见了。” 林晚发誓她看见对方的嘴角轻轻勾了一样,露出了像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 林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干脆翻窗而出。马车在她落地之后停下,明显是准备在原地等她。 之前一直在马车中呆着,林晚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一出来,她就暗暗吃惊,本以为挟持她的少说都得有五人,万万没有想到,车外就只有一匹马孤零零地刨着沙地,同行的只莫珏一人。 这种情况要不是莫珏心大,就是他有十足的自信可以制服她。 林晚抖了抖自己消瘦的小肩膀,认为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那些看见人少时候刚刚升起来的一点侥幸立刻被打消了。 莫珏看着林晚进入了森林,他目光闪了一下,将手伸向了空中。一只蓝灰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停在了他的手上。 莫珏从信鸽的脚上取出了纸条,上面用蝇头小字写道:皇后和太子已着人追查主人和金衣道长的行踪。 莫珏快速扫了一眼,手指一翻,便用内力将纸条震碎。 做完这件事,他面色不变地看向从树林中出来的林晚,叫他上马车。 对于林晚而言,他是身藏疑团的陌生人,对于他而言,林晚何尝不是可疑的。 莫珏从未见过像林晚一般被挟持了还怡然自得的人,更遑论林晚还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偷偷溜走的意思。 特别是有的时候,她掀开车帘,朝外面好奇地张望,更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行经一个城镇的时候,莫珏又看见林晚掀开了车帘。不过这一次,他的面色一凝。他看见了街上行止奇怪的人,且不止一个。那些都是皇后的人! 莫珏一把将探头探脑的林晚拉下,迅速放下车帘。 莫珏低头看着林晚,鬓角的碎发落在林晚的脸上,这样的姿势有些暧昧。偏偏两个当事人都浑然未觉。 林晚问道:“是外面有人跟踪?” 莫珏点点头。 林晚又问:“是太子的人?” 莫珏犹豫了一下,点头。 林晚立刻欣喜起来,手脚胡乱摸着就想要爬起来。她还张开了嘴,大约是想呼喊,以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因为她相信原昭要是派人来,就一定是来救她的。 莫珏被林晚吓了一跳,手一抖就点了林晚的穴。这下子,林晚就只有两个眼珠子可以动了。 莫珏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原位。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看了林晚几眼。 林晚动不了,急得发狂了,一个劲用眼睛瞪他,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眼神尤为凶狠。 莫珏捏了一下林晚的脸,直扯到林晚的腮帮子都变了形,才突然将手松开。他眯起眼,恶意地笑了一下,将林晚翻了一个面,塞到了座椅底下。 虽然林晚后来发现,莫珏此举实际上是用来躲避搜查的,但是她还是十分地不爽。她甚至瞪着莫珏骂道:“我突然发现你笑起来特像太监。” 莫珏神色不明地看着林晚。 林晚继续道:“特别像原昭身边的那个石舟,笑的时候,眼睛一眯,一肚子坏水都要倒出来了。” 莫珏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有时候会觉得,一肚子坏水是夸人的词语。” 林晚狐疑地看了莫珏一眼。 慢慢地,两人接近了予君山。远远看过去,予君山被一片云雾缭绕着,倒真有几分仙境的味道。 过了七条小道,两人终于来到了山涧。看见周围熟悉的景象,林晚笑了起来,她干脆站在原地不走了。 等莫珏看向她的时候,林晚伸出自己的手,“想要进去,先交钱。” 莫珏只看了林晚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向一个方向弹了过去,在林晚震惊的目光中破了阵法。 林晚看着莫珏潇洒的背影,久久回不来神。 过了好一会,林晚追了上去。她一把拽住莫珏的衣袖,“你怎么知道这个阵法的解法的?”林晚皱眉,“老头子说这个阵法是云家独创的,除了他和云家中几人之外,没有人知道。” 莫珏想也不想就答道:“别人教于我的。” 林晚急忙问,“是谁?可不可以介绍我们认识?”她又瞎鸡儿乱讲道,“要那人是云家大少爷的话,请你一定要叫他回来。毕竟林老头说他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说到这里,林晚脑海中浮现了石舟冷笑着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莫珏的身子可疑地僵了一下,“你说什么?” 林晚摇了摇头,将头脑中的石舟晃了出去,“没有什么。” 莫珏有些恍惚地收回了放在林晚发顶的目光。 他怎么没有听说过,云家有哪个人胆大包天到指着清音公主的肚子给自家公子定娃娃亲的。 这句话之后林晚倒是不再提这一茬了。她凝眉显然陷入了另一重沉思之中。走了几步,她长叹一声,“看来得好好翻一翻林老头的笔记了。” 等到了山顶,莫珏才清楚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老头在屋子中留下了一箱子笔记,多是医术,也有些奇门遁术。林晚根本没有看那些名家著作,反而从一堆书籍之中翻出了一个破旧的纸页都被虫蛀了好几个虫洞的线装小本子。 莫珏站在窗边,不经意地瞥了小本子的封皮一眼,只一眼,他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封皮上写着一行字:《有关云家不得不说的三两事》。 怎么看怎么是八卦小报上会写的内容。 莫珏又认真看了几眼,这才发现,小本子的封皮是被人重新装过的。这个人,八成是林晚。 不需要任何的证据,直觉告诉他的。 林晚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最终目光凝在了一页之上。看了许久,她长叹一口气。 莫珏问她,“是太麻烦?” 林晚摇摇头,“是看都看不懂。” “我对阵法真的一点天赋都没有。”林晚随手将本子放在地上,起身去了门外。 莫珏看见她先是蹲在药田之间,最后躺了下来,大概是在和那些草药寻求安慰。 莫珏走到了林晚先前呆着的位置,捡起了那个笔记,轻轻将上面的灰烬拍去。哪怕是他干净的袖子上沾上了尘,他也毫不在意。 他翻开笔记,看得明显要比林晚仔细多了。如他所料的那般,笔记的内容远比封皮的内容要正经许多。 在他意料之外的是,他不仅在笔记中看见了关于云家自创阵法的记录,还看见了关于几个毒的介绍。那些都是云家大公子自己制出来的,笔记在旁边专门标注了一个小像,是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少年的画像,这个大约十来岁少年的信息还是通过小像底下的标注得出的,因为,这张画画的实在抽象。 火柴人都比这个像人一些。 “他是个天才,老头老是这样和我说。”林晚突然出现在窗口,开口道。 莫珏擅自翻动她的东西,这个时候却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觉悟,“怎么讲?”莫珏又翻过了一页,突然问道:“他就是你的未婚夫吧。” 林晚又想到了石舟似笑非笑的样子,摆摆手,“不是,是情人。” 莫珏翻书的动作一顿:怎么地位又变低了。 林晚直接翻上了窗口,坐在窗沿上道:“讲一个林老头告诉我的故事吧。“ 莫珏:“嗯。“ …… 一阵沉默之后,莫珏道:“接下来呢?” 林晚伸手,“懂?” 莫珏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放在了林晚的手上。 林晚顿时眉开眼笑,将银子妥妥贴贴地放在了自己的袖中,继续讲自己的故事。 云家的大公子叫做云期舟,算是个天才。他一贯是云府中除了家主之外最不可招惹的一人,不仅是因为他从小在制毒方面出现的天赋,还因为他的性子。他最喜背后给人使绊子,人前却总是一副笑模样。 “定是一个阴柔的小白脸。”这是林晚对他的评价,林晚还将这个评价冠到了林老头的头上,“林老头就是这样告诉我的。”这样说着,林晚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树林,想到:老头该不会这么小气,定是不会从地里爬出来找我麻烦的。 这样想着,林晚遂放下了心。继续道:“云家可是纯天然的前朝党。” 莫珏问:“如何讲?” 林晚:“被新皇一言不合抄了家株连了九族,岂不是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莫珏:“如你所言,都抄了家了,谁来报这个血海深仇?” 林晚沉默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偷偷告诉你,经我观察,太子身边的那个太监石舟就是云期舟。” “这下子肯定就是血海深仇上再加仇了!” 莫珏看着林晚,似乎有些不解。 “诶……”林晚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了莫珏一眼,“都说了是太监了!这不还有一个断子绝孙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