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中一片沉默。
其实,鲁宁讲述的事情,长平公主倒也并不觉得特别意外。
当军中主帅重伤或者意外去世,为了稳定军心,通常都会封锁消息,对外宣称只是生病或者轻伤。
副将王逢率众进入魔鬼之地时,镇国公主已经昏迷数日。军医说伤势过重,回天乏术,只剩一息尚存、挨日子罢了。
这片裂隙谷地离大同府不过三百余里,但后有哈木脱欢紧追不舍,如果不能以最快的行军速度返回关内,那恐怕这大战之后所剩的两万余骑全都要折在这里。
王逢找到亲信鲁宁,对他说:坏人我来做,你来保护她最后的尊严。
于是,王逢留下镇国公主的遗体和一千多伤兵及粮草辎重,率兵退走;鲁宁成了守墓人,躲入地下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时间紧迫,我们没有其他选择。”鲁宁沙哑的声音说道:“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丢下主帅和伤兵,轻装逃回关内。”
“没有选择?呵。”
长平公主冷笑一声,转过头对身后的张来说道:“傻姑娘,听到了吗?人若是想昧起良心作恶,总能找到大把理由,诸如为了更多人的利益考虑,什么无毒不丈夫、要以大局为重等等,吃亏倒霉的永远都是别人——他们跟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一样的。”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鲁宁怒道:“没人愿意那么做,更没人想背负杀害主帅的罪名!但形势所迫,王将军必须当机立断!”
“住口!”长平公主大声断喝道,“想不出破解之法是蠢,丢下同袍战友是坏,杀害主帅其心当诛!”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胀。
鲁宁没有辩解,而是两手撑住扶手,慢慢直起身体,站了起来。然而仅支持了片刻,便整个人向前栽倒。
张来刚想上前去扶,却被长平公主伸手一拦,眼看着他重重摔到地上。
“你在可怜他?那谁来可怜我枉死的长姐?”
长平公主冷冷说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艰难撑起身子,跪地向她叩头。
张来微微皱眉,退了半步。虽说于心不忍,但终究顺从了她。
“没有雷霆手段,就别存菩萨心肠!”长平公主对张来教训道:“我长姐就是心肠太软!经不住他们这些人的几句好话,硬是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又回到西北前线,却没想到,最终是丧命在自己人手里。”
“末将罪无可恕。”鲁宁道。
长平公主不为所动,瞥了他一眼,依然冷脸道:“你以为受尽折磨,犯下的罪行就可以被原谅吗?……我可不是她。”
长平公主缓慢踱着步子,继续说道:“枢密院能活到现在,凭的可不是心慈面软菩萨心肠,而是心够硬头够铁,以及从不会随便同情你们这些无能的混蛋。”
谢丹勾了勾唇角,用手肘戳了戳张来,低声道:“你最好尽快适应她的风格,不然一定会被踢出军队。”
她的声音不大,但由于环境极为安静,每个人都能听得很清楚。
长平公主转过脸看着她们,点头道:“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成为战士。但如果你能成为我们的一员,就要学会充分信任你的伙伴,因为她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