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不吭声了。
瑾瑜这才又问:“那个新送来的杂役史东,审过了吗?有没有吐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昨天审过一次,在细节上跟德子的口供都能对得上,我怀疑应该只是个偶然牵扯进来的小人物,并没什么价值。”罗卫说着指了指紧闭的刑房大门,又道:“钱公公正在里头审着呢,进去都快有一个时辰了,连午饭都没吃。”
郑宴离觉得有些意外:“他几时变得对公事这么上心了?居然亲自过问?”
“你想多了!他可不是为查案来的。”
瑾瑜看了他一眼:“现在宫里那种情况,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心思花在查案上,而是想尽快了结,成为手上的一张好牌。”
诏狱的整个建筑都没有窗户,哪怕是最外面的这间公事房也是阴冷潮湿。
瑾瑜走近墙边的火盆,凑近了蹲下身来,搓搓冰凉的手指,又缓缓说道:“钱景这个人,记仇,急功近利、毫无担当,并不是个值得共事的合作伙伴。”
当初他被许方派往宣府跟鞑靼人谈判,心里恨极了许方,甚至还想借瑾瑜的手除掉他;后来查东宫虎贲的时候,他既想得了功劳、又怕惹祸上身,才让瑾瑜出面代劳。
想起与钱景相处的过往种种,瑾瑜不由轻蔑地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道:“他很可能会把德子当成主谋,连同所有嫌疑人一并秘密处决,然后写一份漂亮的结案陈词交给皇帝邀功受赏——做得越多就错得越多,他什么都不做,自然就没错咯。”
“那案子就到此为止了?可是,真正的主谋还逍遥法外啊!”郑宴离急道:“而且,他们就很可能马上就会再搞出别的事来!”
罗卫也点头道:“可是,他已经掺和进来了,总不能眼看着事情被他搞得前功尽弃吧?”
瑾瑜一笑,正要说话,却见刑房的门铁链一响,从里面打开。
钱景的脸色不大好看,恼怒中带着些许厌恶,头也不抬便对一旁的锦衣卫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进去洗地!”
他雪白的袖口上沾了一块暗红,靴子和衣摆上也有零星的几点血红。
看来,动刑的场面十分血腥,但似乎收效甚微。
刑房比这里要更阴冷些,他只穿了件朱红色的内侍常服,面颊和鼻尖都冻得泛红。随行小太监赶紧抱来斗篷披到他身上,另有一人递过条手巾,钱景接过来擦了擦,恨恨道:
“没什么好审的了!既然那个叫德子的已经确认是鞑靼人,口供已经画押——老规矩,今儿晚上直接拉到城外乱坟岗子砍了,还有那几个从犯也一起埋了!然后写份结案文书给我。”说着,看了罗卫一眼,重点嘱咐道:“这案子到此为止了。”
——全中?!
罗卫难以置信地看看郑宴离,郑宴离也看看他;接着,二人同时望向在墙边火盆跟前的瑾瑜。
钱景这才发现,原来瑾瑜也在?
“钱公公。”
瑾瑜微笑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钱景一怔,随即立刻换了副表情,趾高气扬的劲头也是一扫而光,满面堆笑地朝她作了个揖:“哟?没想到您也在这儿呢?……诶,恕老奴眼拙,恕罪恕罪!”
他的态度无比恭敬且热情,就好像之前下诛杀令的另有其人一样。
瑾瑜缓步朝他走来,似笑非笑道:“你还没死呢?”
在场的除了锦衣卫还有数名小太监,瑾瑜一句阴阳怪气的问候顿时让他有些下不来台。钱景到底是钱景,依然面不改色地接了一句:
“郡主真爱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