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垫了这老半天,其实瑾瑜等的就是现在这句。
“好大的胆子!”
瑾瑜沉下脸,站起身来怒目相向:“自己做了坏事无可抵赖,就把锅甩给皇上?我看你真是疯了吧?……就单凭刚才这句话,你就该被定成死罪!”
不料郑原却是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不必拿这话激我。自有锦衣卫那一天起,冤死在诏狱里的人便多了去了!不明不白受刑而死的达官显贵也不知道有多少!区区一个张芝,又算得了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接近瑾瑜想要的效果了,但还差一点点。
“敢作敢当,我还敬你是条汉子!”瑾瑜轻蔑道:“但你不是。做都做了,却不敢认,只推了两个无名小卒出来顶包?你也算个男人?”
郑原顿时火撞顶梁:“有什么不敢认的?如果事事都能依着法度来办,那还要锦衣卫做什么?直接去衙门报案、打官司拿人啊?!……呵,说到底,我是替皇上办事的!许方是个传话的,而我是个做事的。”
说着,他一指瑾瑜:“莫说你一个郡主,就算是公主又能怎样?你可以问问那堂上坐的御史和他身后的各位尚书——遇锦衣卫办事,他们能怎样、又敢怎样?”
瑾瑜随手将册子丢回地上那一大堆里,轻笑一声:“你认就好。”
她缓步走到郑原跟前,冷冷注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许方的账,我会跟他另算——现在要清算的,是你干过的事。”
“我现在可是官身!”郑原哼了一声:“就算我敢认,你敢抓吗?”
他又一指堂上的诸位主审官:“你再问问他们,刑部的大牢敢不敢收我?”
主审官皆是笑而不语,一旁的书吏在纸上飞快地记录。
陈景焕依旧是平静地看着他:“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接着一摆手,让书记官把供状拿过去给他画押。
郑原此时突然意识到不妥:我是不是被他们给套路了?这白纸黑字的如果画了押,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怎么,这就怂了?”
瑾瑜在旁冷笑道:“刚才不是还吹牛说刑部治不了你?这就打脸了?……呵,没关系,反正档案都在堂上,找出那日的记录只是时间问题。无论你认与不认,只要证据确凿,你想赖也是赖不掉的。”
说着,她又对罗卫道:“罗大人辛苦辛苦,继续找吧!反正我八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郑原正在迟疑,就听堂上的陈景焕又道:“自己主动认罪,跟找到证据之后被迫认罪,那性质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现在主动认罪画押那叫胁从,只是受人指使的从犯,自然会轻判;可若是等罗大人找出证据之后再认罪,那可就攀扯不到别人、完全是你一人的行为——郑大人,这对于定罪量刑的区别可是很大的,您最好慎重考虑,三思而行。”
这是一种明显的暗示:郑原是个武夫,粗通文墨但读书十分有限,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直接亮明立场、讲清利害关系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对于瑾瑜来说,主审官是在对嫌疑人施压,同时也是一次巧妙的助攻。
郑原毕竟只是锦衣卫出身、又在兵部任职,而在现场所有精通司法流程的官员面前,他就是个完全的外行。
在庭审过程中,所有当庭提交的新证据都是要先经过核验才能生效的。包括新请来的证人,也要先自己亮明身份,当庭作证后同样要画押,证词才算有效——显然,罗卫提供的人证和物证,都缺少了这个关键的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