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以为对方只是在用一些不明所以的话虚张声势拖延时间,安洁莉卡很快便不再深思下去。面前的环境阴森可怖,孤身一人和敌人对峙依然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系统大概是铁了心想要锻炼她,无论安洁莉卡怎么呼唤,它都一声不吭。在这样近乎孤立无援的场合,她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紧张得手心都渗出了汗水。 安洁莉卡,稳住,别慌,你可以的。 这么反复念叨了几遍,她才用还算镇定的声音说道:“你不主动交出来的话,那我只能自己过来拿了。” 怕自己因为一个人呆在这种环境下太害怕而生出撤退的念头,安洁莉卡在说完以后便毫不犹豫地向前迈了一步。 对方抬起手比了个暂停的动作,冷静道:“你如果继续向前走,我就跟我身上的资料同归于尽,你大概不知道像我这种人身上都是绑着自爆器的吧。我相信我身上的东西对你大概是没什么杀伤力,但这些资料可都脆的很,我想你冲过来的速度应该没有它们烧起来的速度快吧。” 安洁莉卡懵了。 这时候谁来教教她这时候应该回什么狠话啊,她竟然卡壳了。完全没有这样被人威胁过的经历,她的脑子中顿时一片空白,本来想好的劝降词都给忘了。 她都习惯了流星街的人动不动“我很有用的”,“我愿意信仰你”附带三百六十度空翻回旋猛虎落地式下跪的求饶,基本上当了俘虏的没一个是逃得出这个套路的,大家秉信的都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朴实做人原则,一天换三个山头那都是常有的事了。 第一次遇上这种顽固抵抗分子,安洁莉卡感觉自己脑子好像又有点不够用了。 对面的人依然在警惕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从她手背上爆出的青筋看得出她现在内心绝没有她表面呈现出的那么平静淡定。她忍住了擦去额上冷汗的冲动,淡淡道:“资料我是不可能给你的,要么我带着资料一起走,要么我今天就命绝于此。我想流星街的女神大人应该不会做出逼人自绝的事吧?” 她不软不硬地拿个“女神”的名号把安洁莉卡给高高架了起来,倒是让安洁莉卡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感情对方以为她一直在那里磨磨蹭蹭说着劝降的话是在顾及女神这个虚名……大概在他们心里,固执着坚守着不杀人原则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在流星街出现的吧。 安洁莉卡也懒得反驳,倒是顺着这个意思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继续顽固抵抗下去,我可不会管什么女神不女神的……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死人想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本以为这番话会多少打消一些对方想逃跑的想法,谁知道对方想了会儿,竟然赞同地点头:“那看来,我只有自爆这一条路了呢。” 安洁莉卡看着对面的女人脸上平静的神情,不可思议道:“他给了你什么条件啊,你这样替他卖命……” “给了我一个能住的地方,不用再发愁下一顿饭需要从谁手里抢来,不用担心一觉醒来自己又怀上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这还不够吗?”女人很随意道,“而且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哪怕你愿意放过我,他大概也是要我死的。” 安洁莉卡慌忙道:“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的,真的,请你相信我!” 女人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不知道是在嘲笑安洁莉卡的天真还是在嘲笑自己目前的绝境。她把自己略显凌乱的卷发整理了一下,才微笑道:“我活到现在,全靠我这张脸,现在你要代表神把它收回去,那我也无话可说。前些年我也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了,一口面包都要我跪下来张开腿的日子我直到现在都不敢去回想。你现在要把资料拿走的话,我怕是又要重操旧业,这一次我没有信心能再那么强的意志力能挺过去等到下一个出头的机会……现在最多痛个几秒钟就赴死和之后痛苦无数个日日夜夜再死,你觉得我会选哪一种呢?” 安洁莉卡倒抽了一口凉气,说着这种话的女人语气平淡到了极点,仿佛这种经历对她而言不过是喝口凉水的简单事情。她忍下了心头的难受感,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很多顾忌……我也不懂该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但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我不是你们流星街的人,我也从来不认同流星街这种地方的规则。我如果想要拿到资料的话,多的是方法来对付你,在刚才我们说话的功夫我至少有一百次能杀了你的机会,而你可能连眼睛眨一下的功夫都来不及,我是绝对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放缓了声音:“我能跟你耗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够表现我的诚意吗?” 这话一出,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 安洁莉卡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她看,刚才那段话能起多大的作用她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时间耗得越久对她越不利,她的心底焦灼得几乎想原地跺脚。 半分钟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女人才迟疑地问道:“你说你能保护我……你能保护我到什么时候?” 安洁莉卡长舒一口气,坚定道:“我会一直保护你直到你觉得没有生命威胁了为止,我发誓,我做得到!”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黑夜中震荡,那模样下意识便让人升起了信任。她真诚的双眼已然说明她这并不是随口说出的敷衍之词,而是能以神灵为见证人的誓约。 哪怕是以生命为保证,我也愿意做出这样的承诺——少女的神情这样明白无误地诉说着。 “……我明白了。”女人终于松懈了下来,放下手解除了警戒状态,“你过来把资料拿走吧,然后我会乖乖跟你回去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们的。” 安洁莉卡内心的喜悦几乎压抑不住,她本来都快要绝望了,谁知道现在竟然又出现了转机。她忍住了喜极而泣的冲动,怕刺激到对方有些敏感的神经,她小心翼翼地以挪的缓慢步子向她靠近,尽量让自己的接近减少一些攻击性。 “资料在我的衣服内袋里……麻烦您拿走吧。”女人有些疲惫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可能是刚才太害怕了,我现在手抖得举不起来。” 安洁莉卡赶紧安慰了几句,才把手往她说的地方伸去。但女人因为坐到了地上,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压了一些在她的身下,想要拉开拉链还得先把被她压住的衣服□□。安洁莉卡刚蹲下准备拽衣服,女人突然轻声问道:“您刚才是说,您想杀我的话,我可能都来不及眨眼睛,您是绝对有这个能力的,是吗?” 安洁莉卡一愣:“你说什么?” “现在看来,您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下一秒,一把灰土已经洒在了她的眼中,安洁莉卡下意识捂住眼睛往后栽去,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一股大力袭来几乎直接把她掀翻在地。在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这股力又把她往回拉了一下,没让她彻底摔倒在地上。但被系统训练得有些接近被害妄想的安洁莉卡已经条件反射地一把反折住了那只手,脑海中如同本能般地窜过了系统的话。 【如果你已经到了被人近身的程度,说明情况已经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刻。】 【我教你这最后的保命招数你一定要学会,最好练到你不用动脑子都能用出来的地步。】 【非常简单,就三个动作。】 【流星街里都是要你命的人,无论是谁接近你,用这招就对了。】 她是最听系统话的。 在她脑子转过来以前,身体已经顺畅无比地用了出来,就如同之前每一次训练的结果一般。 抬手—— 后退—— 挥下。 如同切豆腐一般,这把袖剑连钢铁都能削断,比钢铁更脆弱的东西自然更不在话下。 在她反应过来,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时,温热的鲜血已经喷溅到了她的脸颊上,一滴一滴蜿蜒如同蛇般爬行而下。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和女人睁圆的双眼对视着,仿佛一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动也动不了,全身因为本能的恐惧和无力发抖着。 女人脖颈处被切开的气管还在往外渗着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她偏过头,张合着嘴唇,仿佛是想阻止什么。但仅仅几秒种后,她本来灵动的双眸便彻底失去了生机,变成了一片暗沉的死气。 凄惨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巷子。 安洁莉卡以迟缓的速度,向已经过了技能时效而重新变为通路的另一边望去,看到一个满目崩溃的少年正用不敢置信的神情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女人。 ——正是多日未见的兰博基尼。 “老妈——!!” 他口齿不清地大喊着,咧着缺了一颗牙的嘴,哭得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样子非常滑稽。他跌跌撞撞地向安洁莉卡冲了过来,一边哭着一边嚎叫:“你把老妈还给我——!” 他在说什么? 我在做什么? 还在神情恍惚中的安洁莉卡慢慢地抬起头,涣散的瞳孔中映出了兰博基尼形似疯癫朝她冲来的身影。 【流星街里都是要你命的人,无论是谁接近你,用这招就对了。】 袖剑再次举起。 鲜红的血滴落在她的裙摆上,漾开了一圈圈的暗红。 她在流星街干净了整整一个月的裙子,终于染上了污秽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