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这本是个好时候,只是此时有的人却无赏月饮酒之心,更何况是不祥的残月。 洛昭言自上午出门前去盈辉堡商行开始已经七、八个时辰了。现在已近子时,依旧未见人影,挽澜对此着实不安,洛昭言出门时的那不好的预感又出现了。 按理说,洛昭言去查账若是晚了,住一天也不奇怪,但那是因为之前一直有藏锋或者挽澜相随,如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若是不归,洛昭言也会通过热海之水与洛埋名联络,挽澜也可通过热海之力随时听到“转播”,之后再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听洛埋名转述一遍“删减版”,可是今天早些时候的联络也只说了有点问题会晚一些,而不是不归啊。 “早上出门之前埋名确实给了昭言热海之水,那些分量足够联络至少三次了。到现在只在晚饭之前通讯了一次说了‘晚回来,不用等我吃饭’这样的话,也没说过不回来啊。” 挽澜坐在书桌前分析着可能的原因,片刻后她皱着眉头出门往后山而去。一路小心避开了府内的佣人和街上巡夜之人,挽澜进入了树林,快步向湖泊的方向前进。 走到湖边,挽澜以灵力为引令一股水流于空中形成阴阳太极之形,同时念出法诀:“阴阳化生,灵水为媒。芳华无隐,万象自现。”随即,太极中央出现了一处景色,仔细看去正是金翠洲河水周边的景色。 挽澜通过“水镜”沿河边寻去,从盈辉堡到洛家庄的主河道附近并没有洛昭言的踪迹。于是挽澜又召出两张“水镜”同时沿河道支流方向寻找,一刻钟后,终于在一个“水镜”中发现了洛昭言的身影,那是距洛家庄还有大约三分之一路程、比较偏僻的一条支流。不过,挽澜此时已经顾不得追究洛昭言为何会在那里,因为此时“水镜”中的景象显示洛昭言正被一大群长得像仙人球一样的妖怪围着,脚边也有不少妖怪的尸体,身上更是因为战斗受了不少伤正在流血,看那样子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见此情形,挽澜一挥手解除了术法,取出玉箫“慕含”,一曲《凤下空》缓缓流出,正是在召唤紫烟前来。曲子还未吹完,紫烟已闻声而来停在挽澜的左肩上。 “紫烟,这次要辛苦你了,昭言在金翠洲遇险,劳你带我过去。化形吧!” 只见紫烟飞至挽澜身前,红光一闪,眼前的小鸾凤瞬间变成了鸿前麟后,蛇颈鱼尾,鹳嗓鸳胆,龙文龟背,燕颔鸡喙,五色备举,高六尺许的神兽!① 紫烟俯身下来,挽澜坐上它的背部。说了地点后便向金翠洲飞去。 (上帝视角) 因为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尝试以热海之水联络洛昭言的洛埋名从密室中走出来抬头望向后山的方向。很快,一只巨大的红色火鸟从山林中飞去,方向正是金翠洲的所在。 洛埋名神色凝重地目送它离去。直到看不见它的身影,他才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那是……凤凰?!如此,更是意外之喜!这女子还真是不一般,竟能得一凤凰相伺左右!” “看样子她应是发现了什么去寻‘少爷’了。如此,你也可以放心了。”一个稍显低沉的女孩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向园中树木的阴影中看去,一个带着兜帽、身着黑衣的女孩正站在那里。若不是仔细观察,只怕都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仿佛她本来就与阴影融合在一起,就是黑暗的一部分一般。 闻言,洛埋名的神色有所放松,似是十分赞同这女孩所说的话。 “你说得对,有她前去襄助,我也不用太担心了。藏锋,去准备些热水、纱布与伤药,想必一会儿会用得上。” “是,主人。”藏锋应了一句便离开了。 洛埋名站在园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 “看起来今夜应该会过得十分有趣~~~昭言,要平安回来啊。” (上帝视角结束) 此时,挽澜乘着紫烟已到了金翠洲上空,正在洛昭言遇险之地附近徘徊。因着不想让紫烟暴露,挽澜便没有让紫烟直接释放神兽之威来吓退下面那一群妖物,只是收敛了气息在上空盘旋,另想办法突破重围。 然而时间是不等人的。就在挽澜冥思苦想之时,一只仙人球妖趁洛昭言力竭不备攻向其后心。洛昭言反应不及,眼见妖怪便要得手。 见状挽澜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直接向紫烟下了命令。紫烟依命吐出火焰向那妖怪而去,可惜尽管火焰去势极猛,那妖怪也被瞬间烧成灰烬,但洛昭言还是被打伤了。虽然这个伤势比原来应有的伤势好上许多,却也狰狞得不容乐观,更是血流不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战斗中的双方都停了下来,挽澜趁机从凤凰背上一跃而下,御风成行,降落在洛昭言身边。 看着从天而降的女孩,洛昭言惊讶地连伤口的疼痛都忘记了。 “挽澜?!你怎么过来了!这里很危险,你快走!”洛昭言反应过来后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相比于她的着急与惊惶,挽澜的表现就显得十分镇定了。 她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一枚红色的丹药,说是补血的丹药喂给洛昭言。见她吃了下去才说:“你先放松,我是知道你有危险了才过来的,自然不会毫无准备。你刚服用了丹药,先睡一会儿。我保证,我们都会没事的,等你醒过来的时候说不定我们都已经到家了呢。” 不知道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放松了心神,还是挽澜温柔的声音让人安心,洛昭言竟真的觉得十分困倦,然后,就倒在挽澜身上睡了过去。 见洛昭言呼吸平稳是真的睡着了后,挽澜松了一口气,召唤紫烟变小落在她的肩上。随后小心地将她扶着趴到地面上稍微处理了一下伤口,至少没有再血流不止了。看着沉睡的洛昭言,挽澜暗自得意:看来我的安神香制得还不错!无色无味很容易就让人中招了嘛~~~父神给的配方果然都是最好的~~~~ 自恋完了以后,挽澜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神情站起来面对着剩下的这一群仙人球妖缓缓开口。 “你们,胆量不错!”随着声音同时发出的还有挽澜故意释放的一小部分热海之力。 妖魔这样的存在对力量的强弱自有一套感知方式,也会单纯本能地服从或者畏惧强大力量地所有者。挽澜所释放的“一小部分”力量对于这些不入流的小妖怪而言,可说得上是“毁天灭地”的级别。所以,在感知到这力量的那一刹那开始,众仙人球妖们便提心吊胆地想法子逃跑了。 挽澜选择性地无视了这群妖怪恐慌的样子,继续故意拖长了声音说着。 “本体不过是沙漠中最寻常的仙人掌,想是经上天赐福、机缘巧合之下方才开化神智,又历经数年辛苦修炼方可脱离沙漠的束缚,远离故土、游历四方。来到了金翠洲这样灵力充沛、适宜修炼的地方本事你们的幸事。可是你们,”挽澜故意停顿了一下,刚要继续说下去却发现身后有一只妖试图逃跑,于是抬手从旁边的河水中凝聚一条鞭子径直往左后方而去,缠住了那只妖怪并将它拖到了自己面前扔下。 挽澜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妖怪,又抬头扫视了一圈四周后再次开口,说:“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断,更不喜欢有任何妖无故离开!这是初犯,我原谅你的无知。若还有妖试图挑战我的威严,就请它做好和你们地面上躺着的同伴作伴的准备!” 话音才落,挽澜又提高了释放出的力量的纯度。这样一来,原本还是畏畏缩缩试图跑路的妖怪们全部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再不敢生出哪怕一丝一毫逃跑的念头,唯恐被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秒杀了。 见到他们如此,挽澜满意地点了下头,继续她的演讲。 “很好,咱们继续。你们来了这金翠洲,依靠这里的灵力也足够修炼和生长了,根本不需要外出觅食,更何况是捕猎人类?!若你们安分度日倒也罢了,既做出这样的事来,就代表你们已经做好了为你们的行为承受代价的准备!不过,我相信你们本性良善,同样,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是有什么苦衷,你们就说出来,只要合乎情理,放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本来已经被这一番话吓到绝望进而开始哀叹自己命运的仙人球们一听到这话如逢大赦,纷纷看向一只看起来更大一些的仙人球,示意由他来解释。这只仙人球见众妖如此便上前向挽澜行了一礼②,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 “这位大人——” “挽澜,我的名字。” “是,挽澜大人。在下荆城,是我们一族的族长。我族聚居在此地已有百多年,族人繁衍历经数代。虽然个体力量不强,但胜在数量庞大,这也是我们勉强胜过这个人类的原因。这一百多年以来,我们选择了这条较为偏僻的支流附近的土地作为领地在此专心修炼。就像您方才所说,我们以灵力为食所以很少与外界联络或发生冲突,只对偶尔来领地内挑衅的生物才进行攻击,程度也只是教训到对方不敢再犯为止,很少伤及性命。” “我相信你们。既是如此,为何你们要攻击这个人类,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是会主动挑衅之人。” “回禀大人,因我族本体仍是植物,所以每当入夜以后族人便会尽快休息,以免力量流失。【挽澜:“光合作用……”】此人于一个时辰之前踏入我族领地,我们本以为是过路之人便未曾理会,却不想此人在这里走了近一个时辰,几乎是踏遍了我们的每一寸领地!虽然在下与几位长老都认为此人应是迷路了,正想不动声色地将人送走,只当是做了一件善事。却没有想到族中不识人事的年轻一辈已经将其行为视为对我族的冒犯与示威,便出手上前围攻。只是不想此人武艺颇为厉害,在下未及阻止,已有几个小辈被她杀死了。族人们见此情形便纷纷上前要为同族报仇,正要得手之时您就来了。之后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听完荆城族长所言后,挽澜特别纠结,真的特别纠结。这就是一迷路的狮子误闯他人领地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双方开打的升级版。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都打出妖命来了,这事情就大了,虽然是妖族,也都是一条条性命,也不能太偏心处理了,会引起群情激愤的。好麻烦啊! 又白了一眼在地上睡得安稳的洛昭言,挽澜悄悄地腹诽着:看你惹得麻烦,以前出门怎么没发现你有隐藏的路痴属性呢!看看你迷个路惹出来的事,真是让人无语!路痴果然是这世上最奇葩的物种,没有之一!!唉……气都气累了…… 挽澜在心里暗自埋(吐)怨(槽)洛昭言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和脸色也变换了好几种,身边的怨气也颇为浓厚,直吓得族长和一众仙人球感叹“天要亡我(族)!” 好在最后挽澜收回了力量与怨气,对仙人球们说道:“既是如此,是我行事莽撞了,在此向各位赔罪。同时,我也代表这个人向各位道歉。对不起!” 说罢,挽澜福身一礼。礼毕后,她又继续说下去。 “这次冲突我们应该可以达成一致,本质实则是个误会,双方也都有错。她的过错更多在于出手过重,杀害了你们的同伴;你们的过错则是没有分清青红皂白,没有问清情况就轻易出手攻击。虽说双方过错可以相抵,但毕竟性命无价,对你们我也感觉有所亏欠。不知这样可好?作为补偿,我为各位疗愈伤口,同时补充诸位今夜耗损的修为,之后你们将亡故的同伴带回去安葬,这人则由我带走。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仙人球们虽然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这样峰回路转,不仅没有性命威胁,自己还隐隐占着道理,所以全部愣在了那里。还是荆城族长和几位长老先反应了过来,相互对视一眼,商量了一下,觉得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才好,这补偿于他们而言也是确实足够了。而且,对方过于强大,若是惹怒了她,只怕全族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也不好再提什么要求,便表示应允了。 “看来诸位是同意了。”挽澜见对方没有反对便这样说。 达成一致之后,挽澜抬手引河水将一众仙人球分别包裹在水球之内,并以水为引将生命力注入每只妖体内,并修复伤处。 大约一炷香之后,挽澜结束施法。众妖感受了一□□内的力量,发现增加的力量相当于自己修行一年多的力量后都十分惊讶。再看到挽澜已经把地上同族的遗体修复了伤口,更有甚者还在他们的领地上布下了一个外人不经允许不能擅入的结界之后,他们对眼前的女孩已经由畏惧转化为感动与心悦诚服。 解决完了这里的事情,挽澜本要扶起洛昭言返回洛家却被荆城族长叫住了。 “挽澜大人,多谢您调节此次纷争,更为我族的领地布下结界庇佑族人。此番恩义我等无以为报。”说罢,他取出一枚墨绿色的珠子,送到挽澜面前。 “这‘林木魂玉’宝珠乃我族先祖在外游历之时,于蜀地一处名为仙竹林③的存在中偶然得到的。因其灵力充盈,一直被奉为族中至宝,今将其奉予大人,请您收下。” 挽澜看了一眼珠子,能从那上面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灵力,确实是难得的宝物。然而,她拒绝了。 “不需如此,今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亦是防止日后再有普通人误入此地造成误会。实在当不得如此大礼。此珠确为灵宝,你们收好亦有所助力。” 荆城摇了摇头,坚持自己的想法:“挽澜大人,此珠虽为我族至宝,然因其奉强者为主,我族中无一人可使其发挥出传说中应有的功效,我等继续持有,也不过平白让明珠蒙尘而已。依大人之能,必能让它发挥最大的功能。我等将之奉予大人也是希望能为宝玉择一良主。还请您勿再推辞。” 挽澜心想:今日之事不过凭借热海之力才得以压制众妖,也是它们实在太弱才占得便宜,实则是侥幸。日后必定有更多艰难险阻,虽然时间还长,自己可以慢慢修炼,但是多一个助力也未尝不好。更重要的是,若是不收,恐怕伤了这些单纯的妖怪的一片心意。 想到这里,挽澜没在推辞,接过珠子放入怀中。向族长,长老和各位仙人球妖行礼道谢后转身扶起洛昭言,示意紫烟化形。 挽澜带着洛昭言坐好以后便让紫烟飞回洛家庄了。 注: ①《说文》记载:“凤之像也,鸿前麟后,蛇颈鱼尾,鹳嗓鸳胆,龙文龟背,燕颔鸡喙,五色备举,高六尺许。”同时,鸾凤也为凤凰的一种。 ②实际上,一个没有摆脱仙人球外貌的有教养的妖是怎么行礼的呢? 答案就是这个漂浮的仙人球下沉了一段后,又再次回到了原先的高度=_=b。好吧,看起来还是很有喜感的~~~ ③仙竹林:《仙剑五》系列中蜀山山脚下一处竹林。守护者:岚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