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忆长安（二）

我们骑在踏雪云黄上，居高临下，看得真切。

三四个泼皮将少女围在当中，不但满嘴喷粪污言秽语，还动手动脚意图轻薄。

青衫少年奋力想要反抗，却寡不敌众，反被两个打手模样的泼皮围起左一拳右一拳的打。

混乱之际，忽听得“噗噗”几声闷响，为首那个，正抱住少女意欲轻薄的家伙，捂住后脑，“哇哇”惨叫着转过身来。

又见夜色中流光如电，下一击迅疾而至。

琉璃珠正中为首的脑门上，激起一片血雾，瞬即满脸鲜血。

那家伙抱首惨呼“救命——”，脚步踉跄地想要逃走。

旁边的打手立时将他护在当中，四下张望，这才发现坐在高头大马上、正用弹弓向他们瞄准的我。

“妖女大胆，”打手举刀，指着白纱覆面的我怒叱：“我家公子可是宰辅大人的义子，速速就擒，否则诛你九族。”

本来纷纷叫好的看客，一听杨家的名号，生怕惹祸上身，惊惶散去。

二人朝我们深深一揖，少年道：“多谢二位相助，你们不是中原人士？”

夜幕降临，对我来说，尚远未到上床睡觉的时间，府内已然静谧，想着出门时，特地跟府内的管事打过招呼，我琢磨着应该没惹麻烦。

有没有搞错啊，还要不要礼义廉耻啦，孤男寡女的，这么长时间，想发生什么也都发生了！

少女年纪比我大三四岁，身形纤瘦，眉目秀美，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刚才的事情，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事后，仅家奴受罚领死，而驸马都尉被免官。

我惊得一哆嗦，定了定神，回身望去，强打起笑容，上前很八卦地问：“玉儿姐姐，适哥哥还没回来啊？”

陆云朝我笑了笑，牵起陆瑶，沿着昏暗的街道往东边而去。

想起那一脸血，我既想笑又有些后怕，好像自从混出点成绩，我就管不住自己，时常冲动上头闯祸，打了药葛罗没事，可惹了杨家，那可是要命的呀。

过去她这么说，我总是乐滋滋地默认，如今在他心里，我还算他哪门子的媳妇。

这人真有些迂腐，我兀自举着银子不肯放下，着急道：“陆哥哥，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家里不缺银子，没什么愧不愧的.”

话音未落，他挥手扬鞭，健马昂首长嘶，四蹄一蹬，闪电般向泼皮冲去。

杨家？

我们回身一瞥，只见一队赤衣皂甲的兵士正穿过人群赶来.

药葛罗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了句，“别怕，看我的。”

斜倚榻上的他，凝望着我，眉眼蕴了月华清润温柔的笑意。

我吐了吐舌头，讪笑道：“那家伙真是个软骨头，脑壳比豆腐还软，一打就烂！”

他牵着马头转向，经过青衫少年时，弯腰，一提一放，青衫少年也上了马。

他朗声一笑：“这个世界坏人从来都不会缺席，只不过他们都是些笨蛋。”

“真是蛮不讲理，一大清早，你自己跑得无踪无影，大家都急坏了，府里头四处找，后来管事来禀才知道，你跟着药葛罗出去逛长安城了。嗯，药葛罗这家伙也真是奇怪，脑壳都被敲破了还要死缠着你，我估摸着他定是对我的雪儿居心不良。”

这年头居然有人听了杨家的名号还敢冲上来的？

我气得跺脚，“玉儿姐姐，以后你再不要这么说，他是他，我是我，他爱找谁、娶谁跟我没半点关系！”

奇怪，刹那间，所有的悲伤、怨怒俱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弥漫胸臆间令人沉醉的甜蜜。

夜晚静谧，只怕有耳朵的都听见了。

“陆哥哥，雪儿以后到何处寻你？”我大声喊道。

他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沉吟片刻，“雪儿姑娘若想见我们，可以去天下第一茶楼，我们后面就在那附近表演。”

四人一骑，穿越东市璀璨如昼的灯火，绝尘而去。

“药哥哥，”我赞他，“你真厉害，替大唐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跟着药葛罗，我竟然狐假虎威地教训了杨家的爪牙，幸好蒙面，否则不知道又会惹上什么祸事。

药葛罗扬眉轻笑，“雪儿，今天我才知道，你对我已经很客气了。”

说着，还朝我挤了挤眼睛，暗示着什么。

一想到独守空闺的人换成了他，我竟有几分得意，更多了几分做贼心虚。

哼，想转移话题，我偏不就范，问：“你呢？”

玉儿举目望天，“哎呀，好好的天气怎么打雷了.”

月光自窗外照进来，恰照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