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去买,不用你管,你快回屋吧。”小脖儿一梗,大郎歪头不去看她。
阿甜低头一点点的舔柿饼蒂上残留的果肉,将鞋尖当这臭小子瞪。
看着他通红的耳朵,萦芯心想,臭小子手里的钱八成还是阿娘给阿耶,然后阿耶给他的呢。
看他这老实样子,估计是头一次被阿糖这样的小美女近身,小男孩害臊呢。她直刺小男孩内心:
“阿兄耳朵怎么红了?是不好意思了么?为什么不好意思呢?”
“我没有!男女……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量身!你没上过学你不懂!我不用你管,你们快回吧。”
两手一背,小身板一挺,大郎老学就上身。
“啊——”
萦芯受教似的敷衍的点点头,“那等会儿我让阿登来给你量尺吧。”
也不等大郎再拒绝,一招手带着两个侍女,大姐大似得回屋了。
原本家中一家三口的衣物,比较金贵的都是自家出材料在外找专业裁缝做,剩下一些寻常的大件都是阿月做的。
阿娘身体好时也能做些香包、内衣之类的小件,后来阿糖也跟阿月学了一些,现在勉强能搭把手。
七婆娘俩和菜娘会些粗针大线,只能给她们自己和男仆们做。
所以,大郎的新衣还真有点尴尬,可也不能真让他独自一人在外买现成的,便是他再忌讳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也只能是后娘的侍女阿月来作了。
榻上,阿娘依偎在阿耶的怀里,心中万言却道不出一句。
阿耶顺着阿娘的背,只道:“阿莲瘦了这许多……”
阿娘闻言,更是自苦,又流下泪来,“郎君……阿莲要不成了……”
“别多想,放宽心思,我回来时,有同僚与我说认识名医,回来前我已去信求医,待名医来了,就把你医好了。”
阿耶紧紧握住阿娘肩头的手,给她注入信心。
可阿娘病这许久,虽然不痛,但每日昏昏沉沉,困在这病榻上,心态已经破碎了,“阿莲怕是等不及了……”
阿耶支撑起来对她说:“阿莲,你要撑住!不亲眼看着小娘出嫁,你怎能安心?”
说着起身,在带回来的箱子里找了个小锦盒出来,捧给妻子看。
“你看,阿莲,这是军中剿匪时斩获的珍珠,将军知我有女儿,特特分给我,让我拿回来给小娘做嫁妆的。”
那漆盒揭开后分为两格,分别放着大小两对珍珠。
四个珍珠大的有小指肚大,小的也有高粱米大,光滑圆润,品相完美,更难得的是其色白中透金,每对都是一般大小。
虚捧着郎君的双手,阿娘细瞧盒中的珍珠,越看越眼熟。
阿耶看着妻子双眼缓缓张大,迅速盈满泪水,滚出睫毛。他不解的问:“阿莲?”
阿娘突然攥紧阿耶的手腕,激动的哭道:“我见过这珍珠!郎君!我……我见过……我见过它……”
阿耶赶紧将锦盒扔在榻边,撑住虚脱的妻子,“阿莲!阿莲!莫急!慢慢说!莫急!阿月——”
门外,阿月听见喊声,赶紧进来帮郎君将大娘子放平,帮她抚平喘息,见她干咳,又给她喂了盏温水。
缓过两眼发黑,阿娘看着榻前关切的两人,轻轻的说:“我没事了,阿月……你先出去。”
阿月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拾起散在地上的针线篮子。
“还喝么?”阿耶无措的又给阿娘倒了一盏,递到她嘴边。
阿娘喝了一口,又看着那盒子珍珠说:“郎君,我真的见过……”
阿耶将漆盒拿过来给她看,“阿莲在哪里见过?”
阿娘摸着那光滑的珍珠,缓缓的说:“在梦里。”透过珍珠上朦胧的光晕,阿娘仿佛又看见那灼灼桃花下的十里红妆。
仔细的同丈夫叙述过梦境,阿娘一径嘱咐他:
“郎君……都说梦说出来就不灵了……这梦、这梦我只与你说过,待我、待我走了……便只有你、只有你知道……这珍珠……是小娘做出嫁时……出嫁时戴的耳坠……作耳坠……”
阿耶听着妻子断断续续的描述自己的梦境中盛大的婚礼,心中绞痛的不行,“好!给小娘做耳坠,你别胡思乱想,好好歇息,等治好了病,咱们一起看着小娘出嫁,你亲手给她戴……”
“郎君……小娘的夫君是骑马的……还有……你要记得是个美男子……还有……”
阿娘今日话说的多了,累得很。昏昏欲睡之时嘴里还在念叨:“做耳坠……”
阿耶坐在榻边,轻轻的拍着她的被子,待她睡熟才抹了把脸。
转天一早,吃过早饭,阿耶带着大郎坐着阿登驾驶的牛车去找私塾。
直看了四家,最后还是定了三才巷那家儒学。
可惜相熟的人牙子手里没有大郎可心的书童,便只能先用阿登了。
在萦芯羡慕的眼光中,大郎开启了早出晚归的走读生涯。
虽然家中多了四个人,但是很快就随着冬日越来越冷的气温沉淀下来。
大雪这天,下起了冻雨。阿娘头一次一整天都没有醒来。
萦芯又冷又怕,跪坐在阿娘榻边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