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貉师爷来枯松坡干嘛?难道是斑狼请来的救兵吗?
不行!我得赶快回去告诉阿通!
想到此节,阿虎顿时警惕起来,一刻不敢耽搁,蹑手蹑脚起身,便要掉头离开。
不料刚迈出半步,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吆喝:“哪来的小狸奴,胆敢偷窥老夫!”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仿佛有只无形无质的大手,捏着阿虎后脖颈的软皮将其偌大身子整个提了起来,向后拽去。
等阿虎从迷迷瞪瞪中回过神,发现貉师爷正负手腆着大肚子站在面前,手中没毛的羽扇轻摇,嘴角带笑,和颜悦色地问道:
“小狸奴,老夫瞧你一脸焦急,是要往何处去啊?”
“我…”
阿虎不自觉想要回答,忽然发觉不对,立刻闭嘴不语,浑身筋肉紧绷,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别紧张,毕竟老夫又不是什么坏人…”
貉师爷微微一笑,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两遍,鼻子微耸,忽地眼珠一亮,乜斜的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小狸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阿虎一怔,下意识退了半步,伏低身子,呲牙咧嘴,作势欲吼,却被貉师爷捻咒掐诀轻挥羽扇,蓦地一阵清风拂面,将其嘴巴牢牢箍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呜呜呜…”
“安静点,安静点,小狸奴,别挣扎了,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貉师爷笑得很放荡,在酒意的加持下,彻底撕破了往日体面儒雅的伪装。
“呜呜!”
阿虎不甘束手就擒,想要殊死一搏,奋蹄向前,张牙舞爪扑将上来,却被貉师爷闪身躲过,顺带又是一扇,清风如锁,将其四肢绑在一处,任他使出吃奶的劲也挣脱不开。
别看这胖老妖身材臃肿,动作却端的灵便,如同一条滑溜溜的大泥鳅,寻常别想能碰到他一根寒毛!
“如何,小狸奴?服也…嗝…不服?”
貉师爷笑眯眯地望着被无形之风捆成粽子的阿虎,打了个酒嗝。
“呜呜呜!”,阿虎怒目而视。
“哈哈!身逢绝境仍不肯低头,好!不愧是天生…”,貉师爷见状,不怒反喜,仰头大笑,话刚说到紧要之处,戛然而止,突然低头注视着阿虎。
“小狸奴,我且问伱,可愿跟随在老夫身边?”
“呜呜!”,阿虎自然不会答应,拼命摇头。
“先别忙着拒绝,听老夫把话说完!”
貉师爷不紧不慢,“老夫见你眼熟,想来是白骨洞中之妖,不会不知道老夫身份!你应该也知道,在这蛇回兽怕白虎岭上,除了那白骨夫人,老夫自是当之无愧的二当家,滋要你投奔老夫麾下,灵宝秘药、修炼法诀、金银珠宝、蛇女香狐…通通唾手可得!不必再窝在这寒窑破洞,忍饥挨饿!”
说着,他看了阿虎一眼,“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仔细想清楚了,还要拒绝吗?”
貉师爷语气严肃,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呜!”,阿虎丝毫不为所动。
见他如此固执,不识时务,貉师爷似乎有些挂不住,刚刚一团和气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四周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无形压力,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阿虎毫不畏惧,怒目圆睁,宁愿去死也不肯低头。
貉师爷也盯着他,目光阴晦。
一时间,两妖陷入对峙阶段,谁都不肯相让。
半晌,貉师爷忽然展颜一笑,霎时云开雨霁、拨云见日,竟又转怒为喜,笑得比刚才更开怀了:“不错!不错!”
阿虎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只觉这老儿忽怒忽悦,太过喜怒无常,令妖捉摸不透。
怕不是个傻子?
这时,便听老妖开口道:“老夫从不仗势欺人,罢了!你既不愿跟在我身边,老夫也不会强求…”
不等阿虎松口气,只听其话锋一转:“小狸奴,老夫欲带你离开这里,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离开?去哪?回白骨洞?
阿虎有点懵了。
似乎瞧出他心中所想,貉师爷悠然一笑,再度打了个酒嗝,缓缓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
“不是去白骨洞,而是…”
说到这,他闭口不言,只轻抬羽扇遥指西方,眼神饱含深意。
西边?西边是哪里?
阿虎不明所以,实不知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毋需开口,若同意,便点点头,不答应,便摇头。”
阿虎想都不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
貉师爷沉默片刻,突然猛一挥手中羽扇,只听“咔”地一声巨响,震天动地,阿虎被吓了一大跳,循声望向左侧,陡见其扇翎所指之处,山开壁裂、石走风沙,立时惊得瞠目结舌。
一扇之威,乃至于斯!
旋即便听一声厉喝,好似舌绽春雷:
“既如此,还不快滚!”
阿虎扭头一瞧,见貉师爷正横眉竖目瞪着自己,神情万分凶恶,犹如披着人皮的罗刹饿鬼,直欲择人而噬。
身上的风锁不知何时已悄然飘散。
直到这时,他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当即现了原形,化作一头峥嵘暴虎,头也不回地向来处逃去,弹指间窜了个没影。
凝望着阿虎变成黑点的背影,貉师爷脸上怒意顷刻消散,换上一副悲悯面孔,活脱脱一个庙宇佛龛中端坐神坛的木雕泥塑,唏嘘一声,抚膺长叹:
“可惜了,多好的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