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幼雪很慎重地沉默了——李泽言请她吃饭是好事，她还可以不用吃外卖，但遗憾的是她本来也不需要吃外卖……不，重点是，她已经答应周棋洛吃火锅的邀请了！　　从各种角度上说，她是不可能答应李泽言然后放周棋洛鸽子的。倒不是因为比起李泽言更喜欢周棋洛这种微妙的理由，而是她本人一向秉持先来后到不失信于人的原则，何况周棋洛已经被她欺负好几次了，也没少被她拿来帮忙。　　　　于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迎着李泽言看过来的目光，坚决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答应。”　　李泽言原本变得略微柔和的脸部轮廓顿时恢复到冷硬，他重新目视前方，似乎不怎么在意、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你有约了？”　　　　虽然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郦幼雪本能地感到，让李泽言知道她和周棋洛的约定没什么好处。想了想，她果断点头道：“要去见一个音乐人——之前和他有些合作，这次我必须亲自去感谢他，我不想失约。”　　系统听着，也不禁为她点赞了：【这个理由给的……竟然没有半个字的虚假，完全是实话呢。】　　　　郦幼雪有些自得，略微矜持地点点头：“我只是隐瞒了那个音乐人的名字而已……我可没骗他。”　　系统开始不知道第多少次地对李泽言感到怜惜。　　　　李泽言沉默着，并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看她，整个人看上去毫无异常。　　郦幼雪观察他的神色，见他并没有因此失望，也就有点放心了。　　　　下一秒，她听见李泽言用着与平时无二的语气问：“你明天也有约了？”　　“这个真没有，”郦幼雪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你要约我吗？”　　　　李泽言轻“哼”了一声道：“明天我有事。”　　郦幼雪嘴角一僵，忽然就不大想搭理他。　　……　　　　在悦悦的友情帮助下把苹果带上楼分发完，郦幼雪还特意留了一个装在包里。待到五点钟，她发给周棋洛一条定位，成功得到对方的一个笑脸作为回复。　　几分钟后，当她的手机再次响起，就是周棋洛的又一条新消息了：[楼下等你！]　　　　郦幼雪整了整身上的毛衣，把风衣外套穿好，拎着包走向电梯，一边把包里的苹果掏出来。　　走出楼门，她很容易就注意到侧门边站着的周棋洛。这次他的伪装很严密，长款的棕色连帽卫衣还戴着帽子，用淡蓝色的一次性口罩遮住脸，俨然就是个路人甲——要不是借着强烈的第六感，她也很难那么快发现是他。　　　　加快脚步，她朝着周棋洛走过去，献宝似的举起包装好的苹果在他面前晃晃：“平安夜快乐。”　　裸露在外的蔚蓝的眼睛便愉悦地弯起，双手把苹果捧住，周棋洛小声地说：“平安夜快乐啊，幼幼。我们走吧～”　　　　郦幼雪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跟着周棋洛一起，打了一辆车，直奔古镇。　　　　周棋洛所说的是一家古色古香的火锅店，和它所在的九溪古街相得益彰。金发的少年兴奋地拉着她在包间落座，高高兴兴点了毛肚、羊肉、虾滑和鸭肠，然后笑眯眯询问她的口味。　　郦幼雪倒是没什么想法，随意地点了几个小菜，两个人就捧着鲜榨的果汁开始聊天。当然，主要是周棋洛在讲，郦幼雪会礼貌地认真听，时不时插几句。　　　　这一顿饭到吃完，用了将近三个小时。郦幼雪去结账，回来就看到周棋洛鼓着脸颊委屈地看着她：“糟糕了，衣服上一股火锅的味道。”　　郦幼雪没怎么在意，一边和他一起往外走，一边说：“封闭空间吃火锅，这样也很正常。”　　　　“真的吗？所以你身上也有吗？”周棋洛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问。　　郦幼雪有点想笑：“嗯，当然了，不信你闻闻。”　　　　孩子也似性情的周棋洛，还真就拉着她的一条手臂，整个人凑近了细细地嗅。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店面外的阴影里，一个站着不动一个嗅，场面无比微妙。　　偏偏郦幼雪心情还是不错的——她一直把周棋洛当孩子看，这时候他孩子气的举动也天真又讨喜，绝不至于引起她的反感来。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响起来某一个郦幼雪相当熟悉的低沉嗓音：“你们在做什么？”　　郦幼雪和周棋洛双双吃了一惊，抬眼看去。　　　　就在店门对面，停着一辆低调的迈巴赫。在车边，站着李泽言。按理说白衬衣蓝西服的他该是引人注目的，恰恰他不做声敛了一身气息站在那里，就让人没能发觉。　　李泽言一手插着口袋，向他们走过来。他的面色实在不算好，深蓝的眼睛，冷淡的眼光停留在两人相触的手臂与手掌。　　　　像是被那目光刺到，周棋洛下意识就松了手，一脸讪讪。　　　　郦幼雪直觉李泽言又要不痛快，赶紧凑近周棋洛，小声提醒：“你先走，别被认出来了。”　　周棋洛蓝宝石似的大眼睛看了看李泽言，再看郦幼雪时就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你放心，他打不死我的。”郦幼雪顺口安慰。　　周棋洛呆愣了一秒钟，眼里隐约带着笑，朝着她摆摆手就加快脚步溜了，很快就不见人影。　　　　郦幼雪看了一眼周棋洛消失的小巷，隐约觉得放下一桩大事，但她还没想好该和李泽言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就被一把扣住手腕拖着走。　　李泽言这下是动了大怒，手劲也大了许多，基本是强行拖着她走了一段，绕去副驾驶把她丢上去的。　　　　“你这相当于强抢民女，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郦幼雪心里有点不高兴，伸手就去拉车门，又被刚坐上驾驶座的李泽言一把扯住手腕拽回来，一下就锁了车门。　　郦幼雪心里不赞同，使劲扭着手臂想挣出来，但李泽言反而攥得更紧。他冷冷看着她，声音都快冻结成冰：“周棋洛，就是你说的那个合作的音乐人？”　　　　郦幼雪看了一眼自己被抓的死紧的手臂，忍着疼，大无畏地点头：“是啊，你想清楚，我可一个字都没有说谎。前段时间的自闭症主题曲，就是他帮忙唱的。我去请他吃饭感谢他，有什么不对吗？”　　“所以，”李泽言仍然直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拒绝我，就是因为他？”　　　　“不，这不是一回事。”郦幼雪蹙起眉，据理力争。“工作的问题很重要，生活偶尔也要放边。何况这对我来说不是工作而已，华裔它是我父亲的心血，我能做的只有守护好它。”　　　　李泽言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也没有松开手。　　　　“而且这也不能怪我不是吗？是周棋洛先提出来的，你的邀请在后，我已经答应了他，难道还要临时变卦吗？”臂上的疼痛越发明显，郦幼雪也越说越来气，虽然她也知道李泽言到底在气什么。　　李泽言忽然松了手。失去他手掌的禁锢和遮掩，那片象牙白的皮肤上几个殷红的指印就格外明显。　　　　李泽言似乎留意到那点淤红，面色一僵。　　　　郦幼雪没留意他的表情，微微叹一口气，开始直面自己的错误：“我也有不对，我不应该瞒你，但我觉得，你没有追问，我也并不一定要说。我想，选择朋友的权利是我自己的。”　　“你说得对。”李泽言突然说，他背过了头去，定定盯着那家灯火通明的火锅店。“下次记得告诉我一声。”说完这句他仿佛觉得不妥，立刻又补充：“最近恋语市犯罪分子当道，怕你被杀了都不知道。”　　　　郦幼雪点点头算是同意，但她思维一动，忍不住就想到一个值得关注的重点：“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李泽言背对着她的颈线一僵。　　　　郦幼雪觉得有情况，直直盯着他的背脊，试图把他背上烧出一个洞来催他回话。　　“……咳，”有那么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李泽言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飘飘忽忽。“是追踪器。”　　　　郦幼雪一愣，有那么一瞬间根本不明白生活方式传统得胜似老年人的李泽言是怎么搞出来这么一出。　　但她突然就联想到那个暴风雷霆的夜晚，白起对着李泽言那神神秘秘的一句“你需要的东西我回去就会发给你”。　　　　“是白起？”郦幼雪一下就有了谱，冷静地问。　　李泽言没有回答——按照郦幼雪的理解，这就等同于默认了。　　　　一时间微妙的小情绪就浮起来，郦幼雪瞪着他的侧脸，不怎么高兴：“还有没有人权了？没经过我同意就搞这出？”　　“之前白起这么做，你怎么不跟他要人权？”李泽言扭过脸冷眼看着她，原本带点心虚的语调一下子就拔高，昭示着他不怎么愉悦的心情。　　　　“因为白起一直在保护我。”郦幼雪条件反射地回答。　　李泽言的表情一冷，钴蓝色的眼眸像是在飞刀子：“可我也是在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