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幼雪心尖一震，立时就平白张着嘴什么也说不上来——李泽言句句说的都是实话，但就因为是实话才令她发觉，她看待白起和李泽言，竟然一直是区别待遇的。　　李泽言说完那句话就像是赌气似的没了反应，自顾自发动汽车踩油门，一路飚的飞快。　　　　“……好吧，”沉默了两秒，郦幼雪好不容易在尴尬的气氛里开口。“是我不好，小人之心了。对不起，还有，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保护。”　　“你以为，”李泽言方才那冷厉的气势却在不知何时已经散尽，他垂下眼，苦笑了一声。“我就是要你的一句感谢？”　　　　郦幼雪一愣，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算了。”那种无奈与苦涩仿佛只是一瞬间，下一刻，李泽言就恢复到面无表情。“元旦那天，华锐和各个合作方有例行的晚会，你可以来长长见识。”　　　　“说的好像我孤陋寡闻没见过似的。”郦幼雪嘲讽地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元旦晚会吗？一开头首席执行官致辞合作方致辞，然后各种让人觉得累还没意思的活动，再加上觥筹交错……还不如在家喝茶做饭。”　　李泽言看她一眼，似乎有了些笑意：“如果是你的厨艺，我倒宁愿去参加晚会。”　　　　“怎么，你竟然真打算去参加了？”强行无视他放在第一句的吐槽，听他这么说郦幼雪反而意外。“我以为按你的脾气不会去的。”　　李泽言一顿，偏过头意味不明看着她：“我的脾气……你很了解我？”　　　　“承让承让，也就是爱怼人脾气差嘴硬又傲娇，还强迫症似的用着老年人的生活方式那样吧。”郦幼雪嘴上谦虚，眼神里都透着各种讽刺。　　李泽言脸色一黑，猛地踩下刹车。　　　　郦幼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停车给带起的惯性弄得，差点直奔挡风玻璃。　　　　“下车。”李泽言冷冷地对着她命令，修长的手指不耐烦似的敲打着方向盘，俨然已经不想看她了。　　郦幼雪毫不意外他的发怒，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才发现——居然已经到她家楼下了。　　　　“你看，事实证明我说的没错。”郦幼雪得意洋洋地对着他扬起嘴角，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一切。　　——赶人下车都等到地方才赶，说这人不心软，谁信？　　　　李泽言这次总算有些反应，转头看她一眼，不客气道：“没人告诉你下车要替人关门吗？”　　大致猜到他这是恼羞成怒的反应，郦幼雪也不生气，颇配合地为他阖上车门。　　　　黑色的迈巴赫下一秒就扬长而去，留给她一阵尾气。　　郦幼雪看着那车越来越远的黑色影子，犹如看到了气冲冲步行比兔子更快的李泽言。　　　　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心情更好了。　　……　　　　“老板，恋语卫视接过来的电话！说是找你！”第二天郦幼雪正审片，就听见办公桌对面的悦悦在喊。　　　　郦幼雪应了一声，直接接起面前的座机：“喂，你好。”　　另一根线的悦悦立刻识相地挂掉电话不去偷听。　　　　“郦小姐吗？”那头是彬彬有礼的问候，来自一股有腔有调的温润的男性嗓音。“我是恋语卫视的总监，Leo。冒昧打扰，其实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原来是Leo总监，”郦幼雪双眼还在盯着屏幕上的样片，顺口就继续讲电话。“您请讲。”　　　　“相信贵公司也收到了华锐集团在元旦的邀约，事实上，这次的晚会并不只是为了庆贺元旦而已——华锐每年都会拨出一部分资金，用于资助贫困学生及孤寡老人，就在每年的元旦集合所有知名人士进行资助。”Leo是一个很温和礼貌且健谈的人，他的话不少，但让人听得很舒适。　　郦幼雪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您是说，这是一个慈善晚会？”　　　　年轻的男人声音于是笑了：“郦小姐果然聪明。这样的慈善晚会，我想您也许会需要一个男伴，不知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我？”　　郦幼雪顿了顿，按下空格键暂停视频播放，迅速在脑中衡量对方的用意——为了长期合作？难道是因为之前的事故？　　　　“据我所知，贵公司之前和我们恋语卫视有点小误会……虽然不太清楚详细情况，但我希望能借这个机会，让我们彼此沟通，也能够彼此信任。”Leo果不其然继续说。“做我们这一行，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实在是好太多了。我实在不忍见微小的问题积少成多，最后影响我们已经持续十七年的合作，那真的是得不偿失。”　　……十七年？敏锐地抓住这个似曾相识的关键词记在心里，郦幼雪已经完全听懂他的意思：“您说的有道理，只是我并不常出席这样的场合，若有不妥，还请谅解。”　　……　　　　挂断电话之后，郦幼雪就打开随身的记录本，将“十七年前，与恋语卫视合作”一行字用红笔标注在夹着孤儿院旧照片那一页。　　　　“老板老板，出什么事了？”悦悦观望了一阵实在忍不住，一脸八卦地凑近。　　其他人也纷纷假装着认真工作，实则偷偷竖起耳朵。　　　　郦幼雪忍不住笑了：“有那么好奇？小事，元旦华锐的慈善晚会，这位Leo总监要我做女伴。”　　几位员工皆哗然，其中以活泼的悦悦反应最大：“那个有名的金牌总监？天啊老板，你这是新的一年要走桃花运啊！”　　　　“不过，你做了Leo总监的女伴，李总怎么办？”安娜倒是想的更多，不可谓不忧心。　　“李泽言？关他什么事？”郦幼雪吃了一惊。　　　　“我没猜错的话，晚会是李总邀请你去的吧？”安娜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肩。“你觉得，现在抛下他，真的合适吗？”　　郦幼雪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但她下一秒又挺直了腰杆，自觉问心无愧：“合适啊，李泽言不是没说让我做他女伴吗？”　　　　“天啊老板，你……”耿直的顾梦欲言又止地摇头。　　安娜也叹了口气，神色间充满了各种意义上的同情——也许是对李泽言。　　聚集起来的女孩子们纷纷散开回去自己的位置坐好。　　　　郦幼雪懒得搭理这群戏精，继续点开片子审核。　　　　办公室有短暂的静谧，但每隔几分钟，悦悦就一拍桌子，在吸引全体注意力后，挺胸握拳：“不行啊老板！你马上要出征，必须尽快准备战衣啦！”　　“……什么战衣？”郦幼雪有点不理解她的思维。　　顾梦也一副恍然大悟状：“没错！你得准备一件像样的礼服！像这种！”她站起来，一指郦幼雪身上的白衬衣和卫衣外套。“街头风的，不许穿去会场。”　　　　“你们怎么想的？”郦幼雪用看制杖的目光扫*射他们。“我再怎么喜欢卫衣，怎么可能穿着去晚会？”　　　　“啊，对了！”安娜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幼雪，今天是圣诞节，有假期吗？”　　她这一开口，万籁此俱寂不说，气氛还有点微妙。　　　　“安娜姐……”悦悦沉痛地摇摇头，失望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叛徒。“老板姻缘相关的大事，你居然还在想着休假？”　　郦幼雪木着脸，决定不去追问那个“姻缘相关”是什么鬼，继续审她的片。　　　　“哎呀你们误会了，”安娜憋不住地一笑，朝着大家解释。“我是说，干脆我们大家一起，陪着幼雪去挑礼服吧！”　　“啊！有道理！”悦悦立刻举双手赞成，还不忘似模似样转过头，可怜兮兮地问郦幼雪：“老板，陪你买礼服能不能算公休不扣工资？”　　　　郦幼雪掏了掏耳朵，面无表情：“不，我不需要陪着，我自己可以买的。”　　“那不行，”这次是顾梦开口，用挑剔的眼光看着她身上的卫衣外套。“我们信不过你的眼光。”　　　　郦幼雪心烦地一撇嘴，正要告诉他们她即将开始扣工资，就听见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郦幼雪瞄了一眼，见备注是[李怼怼]，毫不犹豫就接起来——为了逃脱这群人的狂轰滥炸。　　　　离得近的安娜眼尖，立刻对着其他人做口型：“是、李、总……”　　其他人纷纷会意地点头，面带慈爱的老母亲微笑，闭了嘴静静聆听。　　　　“Merry Chris*mas。”郦幼雪出于某种对李泽言的愧疚，一开口就主动问好。　　那头的总裁猝不及防地愣了两秒，才低沉着嗓音回：“嗯，圣诞节快乐。”　　　　标准的杉田智和牌声线让郦幼雪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她兴致高昂地问：“能再说一遍吗？我要录下来。”　　李泽言又是一阵被打蒙了般的静默，隔了一会才无奈带着笑意地叹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