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付了账李泽言站起来就要出门，郦幼雪立刻跟上他，在他身边有意无意说：“恋语卫视的Leo总监请我做他的女伴。”　　李泽言的脚步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你同意了？”　　　　“既然是为了那次的放送事故合作才成为舞伴，我当然不能拒绝。”郦幼雪淡淡地回答。“你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李泽言无声地蹙起眉头，似是在考虑。好半天的沉默，他才说：“这种事你自己衡量。”　　　　郦幼雪斜他一眼，观察他那不怎么高兴的神色，故意继续说：“我是怕你到时候邀请不到我，失望哦。”　　李泽言冷着脸，瞪她一眼：“废话那么多……上车。”　　　　“去哪？”郦幼雪拉开车门，随口问他。　　“……今天是圣诞节，你有什么想去做的事？”李泽言的表情带着迟疑，含混地问她。　　　　“你教我做甜点？”郦幼雪想了想，试探着问他。　　李泽言没说什么，飞快地发动汽车。　　　　——于是郦幼雪明白，他这是答应了。　　……　　　　“要做什么？”在souvenir的后厨，李泽言调亮灯光，低声问她。　　“我看电视上的姜饼小人很可爱。”郦幼雪想到平安夜晚上周棋洛参加的美食节目，忍不住眉梢扬起。　　　　“那个？我知道了。”李泽言神情一动，像是想到什么，略微有了些笑意。　　　　姜饼需要的原料远比布丁和蛋糕都复杂的多，李泽言全部准备好之后满当当摆了一流理台。　　　　“你说吧，我来调！”郦幼雪挽起袖子，义正言辞对着他宣布。　　李泽言似笑非笑看了看她，点头同意：“好，开始了——酥油半杯，白糖半杯，小苏打粉半茶匙，泡打粉一茶匙，姜粉一茶匙……”　　　　郦幼雪的动作很快，按照她记忆里桌面上材料的摆放顺序，一份份添加到玻璃皿中，拿着大木勺认真地搅拌。　　　　“你的搅拌方向不对。”李泽言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摇头，接过她手里的勺子代她搅拌。“这里我来，你去把烤箱打开，190摄氏度，方盘刷油预热。”　　郦幼雪的态度很坚决：“不行，我要自己来！你去开烤箱，这里交给我。”　　　　“……傻瓜。”李泽言无奈地叹息一声，退后两步为她让出位置，却又没有按照她所说去开烤箱，而是站在她背后，握住她小手上方露出的勺子柄的一部分，带着她的手一起搅拌。“不要乱搅，按一个方向，从中心搅拌到四周。”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且温柔，手掌的温热与粗糙接触郦幼雪的右手手背，令她不自觉颤抖了一下，又立刻镇定自若地控制住自己的手。　　　　但那一瞬间的抖也被李泽言发觉，他低眉看她一眼，唇边微微翘起，并没有说什么。　　　　郦幼雪总觉得，她好像又一个弱点被发现了。这种感觉不大好，令她立刻就放弃了搅拌活动，把勺子塞给李泽言就从他臂下钻出去：“我去开烤箱。”　　李泽言悄无声息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隐隐带着笑，才低头继续他的搅拌。　　　　揉好的面团中途还要冷藏三小时，两个人就趁着这空隙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李泽言在下厨做晚饭，而对自己厨艺天赋非常清楚的郦幼雪选择坐在一边用手机看综艺节目。　　　　“你觉不觉得这样很像是爸爸下厨女儿在玩的场景？”郦幼雪在凳子上坐了一会，突发奇想问他。　　李泽言黑着脸瞪她一眼：“我还没那么老，当不来你爸爸。”　　郦幼雪憋着笑，不接这个话茬。　　　　李泽言也没有继续发怒，反而若有所思问她：“你和你爸爸，感情好吗？”　　郦幼雪立刻翻了一下系统给的为数不多的记忆，诚实道：“我是被爸爸收养的，要是说好不好，从一个孤儿变成一个被宠着的小公主，那当然是极好的。现在想想，距离最后一次见到他也已经过去很久，反而有点陌生。”　　　　“收养你？”李泽言想了想，一下子就笃定起来。“在你五岁那年？”　　“是啊，你怎么知道？”郦幼雪下意识问他。　　　　李泽言顿了顿，面无表情：“因为我在那一年找不到你的。”　　“你说什么？”郦幼雪一阵惊讶……主要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在这时候有了要跟她摊牌的意思。“十七年前吗？我一直想知道那一年到底怎么回事。”　　　　李泽言沉默了一会，慢条斯理地回答：“也没什么，那时候我心血来潮离家出走，遇到一个喜欢吃布丁手艺却能把人毒死的大傻瓜挡在马路中间差点被车撞。”　　郦幼雪听着这一番叙述，总觉得很气：“你在讽刺我？你那么牛，你可以不吃我做的东西，就不会被毒死。”　　　　李泽言愣了愣，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抓不住重点……算了，我习惯了。”他的声音压的很低。　　郦幼雪没听清，疑惑地问他：“你刚才是不是在骂我？”　　　　李泽言正色：“没有，你听错了。”　　……　　　　李泽言把烤好的姜饼从烤箱拿出来时，整个后厨就弥漫着浓郁的甜香。　　郦幼雪兴致勃勃凑过去，看着被模具压出来的一个个相同大小的小人，更有了过圣诞节的真实感。　　　　“我来装饰。”她略微高兴地说着，拿起调色后的糖霜开始挤在小人身上。　　李泽言坐在一边，看着她把小人画成……一个黑领带黑头发蓝眼睛，还有一个红围巾黑色公主头黑眼睛的。而剩下的小人，被她全部无视，光秃秃躺在烤盘里。　　　　“呐，你看，这种没有表情的脸，是不是很像你。”郦幼雪把那个黑领带的姜饼人给他看，显得得意洋洋。　　李泽言看了一眼——岂止是没有表情，那张脸上根本就只有眼睛。　　　　“物似主人型，给你吃。”郦幼雪还沉浸在艺术创作的兴奋感里，拿了那个姜饼人给他。　　“……”李泽言沉默地看了一眼烤盘里的另一个小人，突然提议：“交换吃。”　　　　“你竟然不吃自己？”郦幼雪吃了一惊，没想过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嗯，”李泽言板着脸，相当正经地说：“我要吃你。”　　　　“谁告诉你这个是我了？”郦幼雪斜着眼睛瞧他。“告诉你哦，这个是辉夜姬。”　　“辉夜姬是谁？”李泽言想也不想就问。　　　　郦幼雪面上浮起一个神秘的微笑：“你不知道吗？日本的神话传说。她在月夜由竹子中出现，因为美貌让世人倾倒，最后因为神明的呼唤升上天空不见。”　　李泽言一愣，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你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说完，他径直拿起那个女性的姜饼小人，咬了一口，清脆的“咔嚓”一声，直接结束了它短暂的生命。　　　　郦幼雪懵逼地站在原地，感觉到那一声脆响一直在脑海里回荡。待她仔细看清楚那小人没了脑袋的可怜模样，顿时就无比心塞：“李泽言你犯规，居然直接就吃了！”　　李泽言一边面无表情咀嚼，一边冷冷淡淡地评价：“难吃，一定是调味调的不好的关系。”　　　　负责调味的郦幼雪：“……我说过吧，觉得难吃就别吃！”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李泽言像是故意气她，嚼得特别响。　　带着强烈的怨愤，她扭头就去拿那个男的姜饼人，有意咬得“咯嘣”响。　　　　然而李泽言并不在意，不仅是不在意，甚至他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钴蓝色的眼睛颜色仿佛都浅了些，显得亮莹莹的。　　　　一个姜饼人拖吃下肚郦幼雪才想起来忘记了品尝味道，只能茫然地抿抿嘴，细细回忆一下。　　——好像不难吃啊？按照李泽言的配料表来，还会难吃到哪里去？！　　　　“想吃就继续吃。”她还在琢磨，就听见李泽言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头顶飘落。接着，又一个姜饼人就一下塞到她嘴里。　　……这次郦幼雪是真的确定：姜饼人，不就是带点姜味的红糖曲奇饼吗！味道就那样！不难吃也不好吃！　　……　　　　李泽言开车送她回家时，刻意放慢了车速。一路上灯火璀璨，各大商场门口都安放了漂亮的圣诞树、圣诞假人、小鹿布偶和装饰性的礼物箱，整个城市充满了圣诞的气氛。　　郦幼雪把窗子降下，任凉风穿吹进车厢，仿佛还带着节日里热火朝天的气息。　　　　李泽言在开车的间隙时不时瞥她一眼，忆起她在吃姜饼时少有的少女一样鲜活的表情，就要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汽车在郦幼雪家楼下停住。　　　　郦幼雪打开车门，还记得回头朝着李泽言笑笑：“今天谢谢款待，还有，圣诞快乐。”　　“你说过一次了。”李泽言抬眼看她，不咸不淡说。　　　　郦幼雪本不是很期待他的回答，遇上这种高冷的她也懒得多说，翻了个白眼阖上车门就要走。　　驾驶座的车窗陡然在她背后降下，从中传出来李泽言刻意压的更低的声音：“圣诞快乐。”　　　　郦幼雪一脸专心致志找钥匙开楼门，没有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心里暗笑，却头都没有回，自顾自就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