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立刻就挂断了这一通电话，郦幼雪微微叹一口气，想不明白白起有事为什么会找李泽言而不是她。这个念头，令她的心情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沉重。　　　　于是，当李泽言挂掉电话重新拉开会场的门时，正正好好就看见眉间微蹙似乎带着愁绪的郦幼雪，一副心不在焉样坐在没什么人的角落。灯光晦暗，她脸颊两侧柔顺的黑发垂落，遮掩住那双冰雪也似明亮的眼睛，让人很容易就感到，她的心情不大好。　　李泽言顿了顿，向着她走过去：“发生什么了？”　　　　郦幼雪一犹豫，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震，屏幕立刻就随之亮起。　　[白白白：现在没办法给你回电话，保护好自己，相信李泽言。]　　　　……有空和李泽言打电话，却没空回她电话？郦幼雪古怪地想着，飞快地按掉屏幕。这短暂一瞬的短信提示框，总算是没有让李泽言看见——感谢他那点平时微不足道的近视，以如今他站着她坐着的高度差，刚好让他看不清内容。　　　　“你又和谁勾搭上了？”心里难免有点怨气，郦幼雪一开口就直接问……当然，她勉强没有把白起的名字说出来。　　“看来你的文化水平也不过如此。”李泽言居高临下看着她，声音淡淡的，面上却有些笑意。“‘勾搭’？你就用这种词跟我说话？”　　　　“不是勾搭吗？”郦幼雪觉得好笑，并不觉得这个词有用错。“你自己想想，刚才那个罗嘉不就是被你蛊惑才来找我事的？要不是我反应快，那一巴掌被扇的可是我。”　　李泽言微微一怔，淡淡地反驳：“可是最后是你打了她，看样子你自己也处理得来。”　　　　“哦，这次罗嘉我处理了，谁知道你继续勾搭会不会再来什么刘嘉王嘉？”郦幼雪眉头一挑，深感这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泽言这次总算意识到什么，皱了皱眉又立刻舒展开，看上去心情尚佳：“你很在意？”　　“其实我更在意刚才那通电话说了什么。”郦幼雪基本是下意识不接这个话茬，迅速转移到自己最关注的点。　　　　这句问话使得李泽言眸光一凝。他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重新拉开会场的大门，任由门外走廊里暖黄色的灯光自逐渐增大的门缝倾泻而入。　　郦幼雪歪了歪头，奇怪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觉悟，说不过我就跑？”　　　　李泽言似乎微微吸了口气，才转过头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走吧。”说着，向着她伸出左手，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带你走。”　　郦幼雪踌躇了一瞬间，好在她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因而很快就同意这个建议，将右手放入他的手中。　　　　指尖相触的一刻，李泽言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出门去。　　　　忽明忽暗的会场里沉浸在慢板转快板的舞曲中的人们，未曾留意某两个重要人物的离开。　　　　“我以为这种场合你是必须留下的。”郦幼雪跟着李泽言沿着走廊向外走，一边不解地开口。　　李泽言瞄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解释：“你不是不喜欢吗，何况我从不久留。”　　　　他说到前半句的时候郦幼雪还下意识一愣，总觉得哪里有种被击中的感觉，然而等他补充完后半句，那种微妙的感觉已经烟消云散了。　　　　郦幼雪对这种陌生的感觉也没什么在意的，利索地点头追问：“那现在去哪？”　　“送你回家。”李泽言没有看她，牵着她往前走，步速隐隐有加快的趋势。　　　　郦幼雪诡秘地看看他走路都带风的架势，结合刚才那一条短信，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刚才白起跟你说了什么？和我有关？”　　李泽言脚步一顿，转过头，用深蓝色的眼瞳直盯着她：“谁告诉你是白起？”　　“一定是他。”郦幼雪想到自己刚才偷偷拨号的行径，理直气壮地看他。“我了解白起。”　　　　李泽言吸了一口气，长长吐出来，瞳孔的蓝色更深：“嗯，你那么了解白起，猜不到他说的什么？”　　“……这次又是哪一方？”郦幼雪隐约感到她的猜测被证实了——能让李泽言有这种紧张的反应，再联系白起短信里那句[保护好自己，相信李泽言]，很显然，她这次又是被什么势力给盯上了。　　　　李泽言淡淡看着她，目光冷淡且遥远：“你没必要知道，现在，听话回去，没事别出门。”　　郦幼雪看不惯他这副态度，正打算说点什么怼一番，冷不丁就发觉，李泽言微微皱着眉头，那样心不在焉的表情。　　　　“……我知道了。”即将出口的话忽然就转了个弯停在舌尖，郦幼雪终于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李泽言似乎意外地看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拉着她继续向外走。　　……　　　　李泽言送她回到家门，看着她打开门，还叮嘱她一句：“少给不熟悉的人开门……不，”他神色一动，忽然说了一句：“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要开。”　　郦幼雪难得没有嘴欠的念头，格外乖巧地答应着。　　　　李泽言严肃而沉重的眼神略微软了软，温柔地抬手拨开她遮住半边眼睛的碎发，对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看了几秒，才退后一步：“进去吧。”　　“……嗯。”郦幼雪还有些东西想问，但也知道不是时候，只好闭了嘴进门，顺便把门锁好，才从猫眼向外看。　　　　正好她看到，李泽言急匆匆就走了。　　郦幼雪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门外已经空无一人，还是默默盯着猫眼看。　　　　对面的防盗门突然被人从内部推开。　　　　郦幼雪吃了一惊，仔细一看，是许墨。他身上穿着白色的毛衣和黑色大衣，扣子扣的整整齐齐，单肩背着电脑包，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什么，在锁好家门后，许墨若有所思地对着她的家门看了一眼。　　郦幼雪心里一动，清楚许墨应当看不到她，冷静地继续看下去。　　　　许墨轻轻一笑，这像是一个下意识的笑容，又像是包含了不明的意味。　　接着，他转身，消失在了猫眼的可视范围内。　　……　　　　元旦三天假期结束的第二天，郦幼雪一拉开办公室的门，被里面难得聚众、围着门口堵了一圈的员工吓了一跳：“你们在干什么？”　　　　“早上好啊老板！”悦悦高高兴兴地笑着，略微猥琐地搓了搓手。“——不知道，您和李总相处得怎么样？”　　“是不是跳舞了，牵手了，顺便来了个告白？”卓尾表现得比八卦少女更激动，手里甚至拿了一个小本和一支笔，跃跃欲试作记录状。　　　　“你们想多了。”郦幼雪面无表情。……虽然前面两项的确是有，不过让闷骚李泽言表白？那可能比让白起跳舞还难。“慈善晚会而已，没什么意思。”　　“没意思？”顾梦一笑，笑容显得意味深长。“可是据可靠消息说，老板您和李总穿了情侣装。”　　　　“情侣装！”悦悦听得兴高采烈，双手合十一脸向往：“李总好浪漫啊！要是我能亲眼看到那一幕就好了！”　　“哦，你说的那个消息不怎么可靠。”郦幼雪木着脸摇头。　　　　“哎呀老板你就别藏着了！”悦悦得不到自己想听的八卦，都要急坏了。“您到底和李总发展到哪一步啦！”　　“没有发展，”郦幼雪自顾自穿过人群在办公桌坐下——这群兔崽子被她最近酷似李泽言的行事作风可能吓出了心理阴影，阵仗拉的大却压根没人敢真的拦着她。“这是公事，相当于顶着华裔法人代表的头衔露个脸，结交人脉。”　　　　“诶？可是……”悦悦一急，还想说点什么。　　“看你这么期待，这次的明星旅游纪实片让你监制怎么样？”郦幼雪晃了晃手里新的策划案，笑眯眯看过去。　　　　悦悦立刻捂住嘴巴后退几步，猛摇头。　　其他人赶紧各自假装很忙地纷纷散开。　　　　“好了，都去忙自己的。”看够了好戏的安娜憋不住地笑起来招呼大家。“对了，幼雪，这个月的财务预算放在你桌子上了。”　　“啊，没问题。”郦幼雪随口答应一句，把那份安娜所说的报表拿起来。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她就发觉了不对——平时厚厚的报表怎么也得来个五六页，这次竟然只有两张纸。　　带着浓厚的费解，郦幼雪翻开就看。　　　　往日里的财务预算通常会密密麻麻排上每一天每一个策划，但这一份显得不同寻常。确切说，这一份里面似乎有几天被刻意空出来了。　　郦幼雪打眼一看就发现问题的根源，疑惑地问：“1月10号一直到13号，没有工作企划就算了，开销预算这么大？确定没有算错？”　　　　结果其他人纷纷从自己的工位后探出头，用难以形容的复杂目光看着她。　　　　“怎么了？”郦幼雪被看得一头雾水。　　“幼雪不知道吗？”安娜也是有点意外。“1月13号是李总的生日，按照往年习惯来说，需要预留时间和经费给他庆生。”　　　　“……经费先不说，为什么时间也要留？”郦幼雪简直不理解。“这也是爸爸留下的预案？”　　回答她的是不约而同的点头动作。　　　　安娜主动站出来解释：“李总平时不爱参加活动，又是出身名门的海外留学精英，给他庆生送礼物很难符合他的心意，所以……”　　“他脸真大啊。”郦幼雪已经不需要再听下去，秒懂地总结。“不过你们不觉得预留三天做准备太夸张了？”　　　　其他人齐刷刷摇头。在他们看来，这位掌握了全国投资业半壁江山，控制着恋语市所有经济命脉产业的大佬加衣食父母，他们怎样慎重对待都不为过。　　　　“算了，他的生日策划交给我，你们到时候照常忙自己的。”郦幼雪摇摇头，不太赞同暂停日常工作去给总裁过生日这种决定。　　“好啊！”悦悦立刻星星眼。“那就交给你啦老板！”　　　　郦幼雪一愣，仔细再一看——其他人的表情也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