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香苑。 春色旖旎,一个二十来岁,脑后垂着一把如意头,脸上抹了不少胭脂粉的女人正摇晃着手绢,足上穿着的青缎子尖鞋却已被醉醺醺的男子褪去。 她眯眼浅笑,故意露出大红丝光袜子,撩了一下旗袍,轻轻地问了一句,“怎么,鲁大爷是答不答应啊?” “当然,我的小心肝,你就是要个金山银山,我现在也可以给你搬来。” 鲁坚边说边伸手去解她衣扣,哪知她打开那只急促无章的手,娇憨的哼了一声,身子又闪到床那头,自语道:“少哄我,你一个卸了职的,又没有生意买卖,整日里只会在我们这里寻欢心,我若信了你,岂不跟那个短命的楚莺一样了?” “哈哈哈,我何须骗你这个小东西,连吴司令也不能拿我怎样,段永华也得对我唯命是从,我还会缺钱?”鲁坚咧嘴大笑,凑到她身前摩挲着。 那女人又推开他,哂笑:“听你满口的醉话,我可懒得理你!” 鲁坚索性站起身,酒劲猛一上头,趔趄一下,厉声斥道:“没见识的小□□!他们是威风,是有权有势,可又能怎样?我手里捏着他们的把柄,若惹恼了我,我就全抖搂出去,管保他们身败名裂!” 他正大放厥词之时,只听沉重的倒地之声,他转身朝地上一看,却见那女子背上插着一把尖刀,倒在一片血泊中的她瞳孔睁大,手里还捏着手绢,表情还停滞在谑笑中。 大炮俯身拔出长刀,顿时血光四溅,染在了鲁坚的对襟大褂上,大炮含着笑一步步逼近他,他大惊,酒意全无,哑口无言,急转身欲跑。 这时,门倏然被推开了,迎面走来的正是上官睿凯。 “你......你要干什么?”鲁坚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睿凯脸上浮着锋利的冷笑,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拖长了深沉的低喟,“我想我应该敬你一杯,噢,在城郊外我已备下了大理石棺,还有上好的绍兴酒,不知鲁先生肯赏脸否?” “这......这一切......一切都不是我......” “这不是你的错。”睿凯截断他的话:“问题......” 他忽然中止,凝视鲁坚,继续说道:“问题是一场谋杀的主使者已经死了,这已经是一件无头冤案了。” 鲁坚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被大炮用力按住双肩,将桌上的葡萄酒灌入喉咙,他挣扎不得,一时呛得说不出话来。 睿凯目射寒芒,狠力扳住他的下颌,低声说:“你纯粹是个恶棍,吃里爬外的狗东西,亏得我父亲信了你那一篇鬼话,这笔账我先留着。”说着松了手,眉头却又一紧,厉声问:“吴良佑先前在北平做下的那些事,你可都清楚?甄德渠的死可与吴良佑有关?” “这个......我也是略有耳闻......他在北平时雷厉风行,弄得满城皆知......”鲁坚含糊其辞,目光闪烁,似在有意拖延。 大炮是个急脾气,忍不住在他背上重重一击,他当即跪倒在地,支支吾吾,听不清讲些什么。 睿凯早已料到了他会如此,冷笑而自语道:“无妨,陆晋生岂会对你置之不理?一旦他得知了你勾结日本人故意炸毁已建过半的天津铁路,我想他会马不停蹄的赶来找你。” “上官睿凯,我说,我全说,只要我知道的。”鲁坚哀求道,用袖口抹了抹渗出的热汗,又说:“是,我承认给上官总督的酒里下毒是吴良佑命令我做的,我当时也是逼于无奈,况且天津那边也是支持的,至于吴良佑从前干得那些好事,我都是一清二楚的,但甄德渠是车祸致死,这倒不假,段永华当时为了避祸特意找来吴良佑,吴良佑只找了个替死鬼了了此案。” 睿凯愀然默坐,思忖着,又问:“那么桦叶究竟是什么来头?可也与甄家有关?” “桦叶,化孽也。”鲁坚自语地微喟,忽然唇边流出黑血,他表情虔诚的伸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字,身子倾倒。 “少爷,他死了!”大炮不由心惊,还没觉出周围有什么异样,这人怎么就咽气了。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想要了他的命。”睿凯用严肃的神情看着那瓶已喝了过半的红酒,说:“不过真可惜,陆晋生想必还得亲自去拜访吴司令,那将是一出极精彩的戏,我是万万不能错过的。” 大炮哪里懂,只是叫带来的几个心腹收拾屋子,那些人便把鲁坚和那个女人的尸体胡乱掩埋了,又赏了这的管事的妈妈许多钱,然后匆匆离开了。 “北平!那里的天是蓝的,空气是沉静的,人是质朴的,花是永生的......可惜我是没有福气回去了。” 怡容幽凄的望着远方的河滩,她这些话似乎是准备了许久所以说得像演说一样:“而且,我的父亲是被他最信任的朋友害死的。” 她歇了一会,忽然声音变得非常纤细,“我也很相信你是真心为我,不过,我现在恳求你离开,因为你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团乌烟瘴气而已,同你那狠毒的父亲一样令我恐惧与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