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蟾帮的刑台被安置在一个偏僻但却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刑台南方是一片高陡的悬崖峭壁,下方是一些矮矮的灌木丛,北方是一片水域。今天风很大,海水被吹得起起伏伏,海浪拍打声不绝于耳。 这处场地中的杂草已经被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棕色土地。场地正中央摆着一个偌大的木质刑台,表面涂满红色朱砂,刑台正面被人用金沙笔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蟾蜍,鼓着眼睛,睥睨四方。 距离刑台不到十米的地方,是帮主臧克齐看热闹的“宝座”。长长的桃木桌上毫无章法地摆着酒菜,水果和酒壶,桌子两侧插着两杆高高的大旗,左面大旗上书“火蟾帮千秋万代”,右面大旗上书“臧帮主法力无边”。 臧克齐刚来宝应地界不久,根基不稳,火蟾帮吸引来的都是些想来混饭吃的无赖闲汉和地痞流氓,加之臧克齐本人又十分不擅长管理帮众,别说培养帮众的忠诚度了,他们连排个阵都七扭八歪,毫无气势可言。 因为要当场行刑,火蟾帮不管是新帮众,还是老帮众,都被强制过来观看,以“近距离感受圣灵”风采。火蟾帮众人或胖或瘦,或高或矮,俱都穿着朱红色的帮服,摇摇晃晃,拉帮结伙地过来。他们手里都拿着铁钩子武器,右侧身体挂着个布袋子,从高处看就仿佛一群懒洋洋搬家的红蚂蚁。 “帮主到!” 一名火蟾帮帮众拔/出“臧帮主法力无边”的大旗使劲挥了几下,高昂的声音远远传开。 听到呼喝之声的火蟾帮众人立即止住兴奋的窃窃私语,双手高举,下巴扬起,随着那挥旗子的人齐声山呼,“火蟾帮千秋万代,臧帮主法力无边!” 而一身火红袍子的臧克齐就在漫天的赞美声中缓缓走上“宝座”。 臧克齐身材无比肥胖,简直就跟冲了气但却并不可爱的河豚似的。更可怕的是,他脸上、脖子上,所有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都是脓疮,红红黄黄的发着浑浊的亮光,仿佛一碰就会爆出来呲人一脸的浓汁。 一身水红色长裙的岚儿袅袅婷婷,毕恭毕敬地跟在臧克齐身后坐下。她屁股刚挨到椅子上,臧克齐就嘟着紫黑色的唇向岚儿亲去。岚儿的手哆嗦了一下,但却丝毫不满和反感都不敢表露出来,只羞涩娇笑着,任凭臧克齐对自己上下其手。 臧克齐对自己的每一次触碰都让岚儿觉得无比恶心。这种恶心的感觉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自我厌恶感,她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这个脓疮肥猪再自杀。若不是心里还存着再见那人一面的念想,岚儿早就跟臧克齐同归于尽了。 就算再恨,再痛,再不甘心,岚儿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欧阳克,我知道,若不用这种激烈的方式,你转眼间就会把我忘了。所以我将你心爱的女人抓来,让你亲眼看着她生不如死,这样你一定会恨我入骨,永远忘不掉我了。 岚儿的脸变得扭曲,乌黑的眸子里闪出疯狂的光芒。 “哦对了,帮主,您昨晚临幸的妹妹怎么样啊?”岚儿娇媚一笑,拿过酒壶给臧克齐斟了一杯酒。 “多亏岚儿你的妙计,我的徒子徒孙们才能顺利抓来那程姑娘。她啊,还不错,不过比岚儿你还是差得远了。”臧克齐舔了舔嘴唇,似在回忆昨夜的美好滋味,“不过,”臧克齐脸上的笑突然一沉,“这个女人竟然想杀我,简直是胆大包天,今天正好用她来血祭圣灵!” 下方帮众一听,立即兴奋地大吼大叫,准备接下来观赏一场血腥残忍的狂欢。 “将血祭圣灵的女人带上来!” 又是一阵呼呼喝喝,狂嚎怒吼,一个上身□□的肥壮男子抱着一根碗口粗的长木,“哈”地一声将粗木钉入土中,随即将一个血葫芦般的女人高高吊了起来。 这个女人身上的蓝色衫子已经被血染透,一只脚穿着靴子,一只脚裸着,黑红色的血顺着她污脏的脚跟缓缓低落。她的长发被抓得糟乱一团,盖住了整张脸,只能看到一小块毫无生气低垂到胸口的雪白下巴。 “就是这个女人!刺伤了帮主的尊肚,大家说,应该怎么处罚她!” “放光她的血!” “断手断脚,扔到蛇坑!” “把她洗刷干净了,整日整夜一刻不停地伺候咱们兄弟,直到死为止……”这人正兴奋地说着,身边的人赶紧捂住他的嘴,骂他,“你疯了吗?伺候过帮主的女人,身上都是毒,你跟她睡觉不怕被毒死?” 那人突然想起这茬,脸色一白,赶紧闭上了嘴。 下方激烈的呼喝之声终于让那被吊起的女人有了一点点反应。她缓缓抬起头,幽黑的眸子透过乱发直直地望着前方,仿佛一具毫无生命力的行尸走肉,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无上的解脱。 当温双鲤和穆念慈被推到刑台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穆念慈惊呼一声,随即恨恨道,“这群禽兽!” 温双鲤内心巨震,因为她认出了这个被吊起的女人就是前些日子还微笑着跟自己讲话,不遗余力照顾自己的善良少女——程瑶迦。 “程姑娘……”温双鲤慢慢走到那粗木前,仰起头,眼睛突然有些酸胀。 程瑶迦听到她的声音,终于有了反应。她低下头定定地看着温双鲤,本来毫无光彩的眸子里倏然现出浓浓的慌乱和惊恐,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干涸的嗓子眼里只挤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啊”字。 站在粗木旁的大汉愤怒地对温双鲤一瞪眼,“滚开!”还狰狞着脸伸手去拉吊着程瑶迦的绳子。 程瑶迦的身体抖了一下迅速下落,而在即将摔到地上的时候那大汉又猛地停住,程瑶迦破布般的身体在半空危险地摇晃着,口中发出低低的哽咽。虽然她很想当场死去,但这种戏谑般的“死亡演戏”还是让她发自内心的恐惧。 臧克齐哈哈大笑,似乎对那大汉的表现很是满意。终于,他的注意力转到了温双鲤和穆念慈身上,粗粗的手指抚摸着脸上的脓包,从他挤成一团的肉脸上可以艰难地辨认出一丝可惜之色,“这么漂亮的两个姑娘,还是处/子之身,若是饮了你们的血,定能去除我体内的火蟾之毒……” 一旁的岚儿听到“火蟾毒”这几个字,正在斟酒的手蓦的哆嗦了一下,酒洒出了几滴,弄脏了臧克齐的袖子。 臧克齐脸上的笑容戏剧性的瞬间收起,他怒吼一声,猛地一巴掌扇在了岚儿脸上。岚儿消瘦的身体被他粗肥的巨掌掀翻,大哭着向后闪躲。 臧克齐气得胸口呼呼直喘,又嘟囔着踢了岚儿一脚,“若不是看你伺候的好,我早就宰了你喂圣灵了。唔,烦死了。那个,那个你让人抓来的女人是哪个?” 岚儿哽咽着捂着脸,不敢反抗,手指对着温双鲤的方向指了指。 “这个好!又漂亮又贵气!那个谁,把她给我拎上来,帮主我要临幸她!” 温双鲤眉头拧起,刚想挣脱绳子,忽听得岚儿长长地嘶吼一声:“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啊帮主!” 岚儿扑上来抱住臧克齐的大腿乞求,“先不要临幸她,等那人来了,让他亲眼看着这女人被祭圣灵……” “滚开!”臧克齐一脚踢到岚儿脸上,“呼”地站起身在岚儿身上拼命踢踹,直踢得她连连吐血,只抱着头不住地低声呻/吟。 臧克齐此刻的状态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疯癫狂躁,脸上的横肉一抽一抽的,被肉挤成两条缝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珠子里浸满了血丝。 “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小白脸,想借我的手再见他一面,我呸!我臧克齐是谁,你敢嫌弃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自己看看!”臧克齐将酒壶里的酒撒到台子上,随后掐着岚儿的下巴硬压着她的头去看水渍上她的倒影。 大片水渍形成的天然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一张红红黄黄的脓包脸,上面敷着的厚粉早已在厮打剐蹭中褪去,残余的白色和脓包胡乱交错着,愈发显得恶心难看。 岚儿惨叫一声,拼命转头不想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但臧克齐却不肯放过她,粗肥的手死死压着她的脖子,一声一声地骂她“丑八怪”“恶心的脓包女人”“贱货”。臧克齐嘿嘿一笑,凑到岚儿耳边恶意地低语道,“若是那人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你说,他会怎么样呢?” 岚儿绝望的没了光泽的眸子倏然睁大,两行热泪簌然滑下,“不要这样对我……” 臧克齐似乎看够了岚儿的痛苦,哈哈大笑着放开死肉一般的岚儿,又回到位置上一坐,大马金刀地一摆手,“等什么呢,快将人拉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