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锋!你们叔侄二人莫要太过分!” “我连你师父老和尚都不放在眼里,你这种杂鱼烂虾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滚开!”欧阳锋一杖打来,杀气腾腾。 欧阳克瞥见温双鲤眼中倏然闪过的慌乱,赶紧一掌将朱子柳挥开,对他大吼,“快滚!敢侮辱我叔父,你不要命了!” 朱子柳不笨,他自然知道欧阳克是在隐晦地提醒他,让他不要白白送命,但一想到武三通死在欧阳克手中,朱子柳就感到一阵抑制不住的怒火,“不用你假好心!还我师弟命来!” 欧阳锋冷笑一声,“你师弟武三通?那种蠢蛋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就是我克儿杀的又怎么样?你来报仇啊?” 欧阳克无奈地扶额。对于曾经的自己来说,被人误会杀个把人他是一点都不在乎的,但现在,他实在不想让温双鲤和跟温双鲤有关的人误会。 “叔父,算了,理他们作甚?” “果然是你,欧阳克!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我杀了你!” “克儿,看到了吗?这条杂鱼根本不领你的情呢。”欧阳锋眼神轻蔑,丝毫不将朱子柳放在眼里,甚至用后背对着朱子柳,根本不怕他偷袭。 “这种不知好歹的笨瓜,叔父何必跟他计较?”欧阳克眯着眼跟温双鲤使了个眼色,随即站在欧阳锋身侧,语气恭敬地岔开话题,“叔父,你是特地来接侄儿的吗?” “是啊。你是我白驼山唯一的继承人,我怕你为了女人连我这个叔父都给忘了。”欧阳锋转过身,看了欧阳克一眼,“你的腿好了?” “是,叔父。是双鲤拼死帮我拿到了奇方妙药,不然侄儿下半辈子就要坐在轮椅上了。”欧阳克不放过任何一个替温双鲤刷好感的机会。 可惜,温双鲤不在乎,欧阳锋更不在乎。 欧阳锋耳朵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唇边现出一丝冷笑。 “老和尚呢?听说黄老邪也来了?没想到啊,黄老邪竟然躲到老和尚那里去了,看来是想跟老乞丐一起对付我了。以三敌一,以多欺少,好计策啊。”欧阳锋语气挑衅地说道。 “像你这种大恶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朱子柳听不得欧阳锋挖苦恩师,不由地再次开口反驳。 欧阳锋面无表情地用蛇杖碾了碾地面,随即搓起一块小石子猛地击中朱子柳的膝盖。朱子柳“啊”地一声单膝跪地,神色狼狈。 “阿弥陀佛,峰兄,好久不见。”一身古朴僧袍的一灯大师缓缓走出,神色安详。他身后跟着“渔樵”两名弟子,见到欧阳锋时,二人俱是一副愤怒难言的模样。 欧阳锋见只有一灯大师一人,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辣,他上前一步,呵呵冷笑,“老和尚,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药兄和七兄呢?” 一灯大师淡淡一笑,丝毫不将欧阳锋的试探放在眼里,“药兄正在跟他的爱女团聚,七兄帮中有事并未同来。怎么,峰兄等不及华山论剑,想跟二位切磋一番?” “是啊。自从上次华山论剑,见识到诸位高手的绝顶武功,一别已经十几年。这么多年过去,想必各位兄弟的武功肯定大有长进吧。”欧阳锋面色倨傲地说道。 “世间名闻利养,输赢成败皆是一场空梦,峰兄又何必执着于这‘天下第一’的虚名呢?你为了《九阴真经》,害的药兄家破人亡,难道还不够吗?” 欧阳锋剑眉一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老和尚,一别多年,你可比之前虚伪多了。人生在世,不求‘天下第一’,那活着还有何意义?你整日念那些佛经,参那些禅,不知道武功可有进步?”欧阳锋内心早已坚硬如铁,哪里听得进去一灯大师的循循善诱? “我已皈依佛门,本不应参与世间打斗之事。但王重阳老先生仙逝之前特意前来将先天功传授于我,就是为了克制你的□□功,让你不能作恶。峰兄,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就别怪老和尚不客气了。” “师父!”“渔樵”二位徒弟见一灯大师似有跟欧阳锋相搏之意,立即上前来挡在前面,“让徒弟先来会会他!” 欧阳克折扇一展,在手心灵活地转了一个圈,笑盈盈地挡在“渔樵”二子面前,“二位,何必自讨没趣,若失了性命还害的我鲤鱼为你们伤心。” 二人面面相觑,顿时怒色更盛,“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看招!” 说罢,二人同时武器招呼。欧阳克见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无奈之下只能出招。 一袭白衣的欧阳克招式洒脱漂亮,飞身而起时,身上银饰作响,乌发随之而动,果然是意气风发,令人心摇神荡。 “渔樵”二子勇猛有余,灵活不足,武功比欧阳克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二人联手,仍旧没过五十招便露了破绽,被欧阳克折扇“一、二”两下打中背心,身体前倾狼狈地倒了下去。 温双鲤赶紧飞身上前,用短杖挡住了欧阳克欲再攻的折扇。 欧阳克似笑非笑地将折扇收起,对着温双鲤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的,我可不舍得你伤心难过。” 温双鲤心头一颤,但不知为何还是沉默地叹了口气。 一灯大师和欧阳锋那边已经过了几百招,胜负未分。欧阳锋虽然得到了《九阴真经》的下册,但毕竟没有上册的心法打底,招式总是有些虚,对上一灯大师这等高手自然更加谨慎了。 二人正胶着间,突然一块包裹着什么东西的丝绸布料旋转着飞来。 看到这物事,欧阳锋眉头都没皱一下,但一灯大师却面露惊骇,立即抄手接下,结果被欧阳锋钻了空子在心口上方处打了一掌。 好在一灯大师及时用内力护住心脉,但还是吐了口血。 欧阳锋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他见一灯大师踉跄着后退半步,本想乘胜追击直接在这里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但毕竟心中没底怕老和尚有什么后招,便施施然地收招做大方状,“看来老和尚这十几年光顾着念经打坐,功夫倒是没怎么长进。承让了,今日便到此为止。” 温双鲤等四名徒弟赶紧围上来,其他三人都忙着对一灯大师嘘寒问暖,询问师父伤势如何,但温双鲤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灯大师紧紧握在手里的东西,眉头凝了一瞬。 这是……丝绸料子?颜色鲜艳,看起来倒像是女人的东西。 温双鲤尚未来得及深想,欧阳锋已经转身离去。欧阳克走上前来,想要拉温双鲤,却被温双鲤下意识地拂开。 欧阳克神色一怔,眸中有些伤感,“小鲤鱼,你跟我走吧。” 温双鲤看了看身侧的一灯大师和几位师兄,眸子低垂,“克儿,我不能走。” 欧阳克定定地看了温双鲤一会儿,似想等她回心转意,但身后已经传来欧阳锋冰冷的催促声,欧阳克无奈,只能妥协,“那我先回去,等得了空我一定回来找你,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好。”温双鲤语气坚定,但心里却空荡荡的。 “小师妹,我们走吧,师父的伤要紧。”朱子柳一边扶起一灯大师,一边低声催促温双鲤道。 温双鲤“嗯”了一声。她看着欧阳克迅速消失的背影,心头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两人,就这样向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禅房里。 灯火如豆。 一灯大师将那块在自己和欧阳锋比试时突然飞出的丝绸布料轻轻打开,露出一柄雪亮的匕首来。 丝绸布原来是一件肚兜,上面绣着几行娟秀的小字: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先白头,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如此缱绻温柔的诗句,但肚兜上却有着一大片已经变成黑褐色的陈年血迹。 一灯大师枯瘦的手颤抖着抚摸着肚兜和匕首,突然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低声不停地诵念着佛号,但当年那孩子临死前凄惨的悲鸣却如重锤一般击打在他的胸口,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终于到了解脱的时候了,瑛姑。” 一灯大师从蒲团上缓缓站起身,他望着窗外凉凉夜色,低垂了眸子,掩去了他眼中浓郁的悲戚和哀伤。 小院外的亭子里,朱子柳等人正在低声地交谈着。 “师父到底是怎么了,一回来就魂不守舍,难道是欧阳锋武功太高,重伤了师父?” “不,我号了师父的脉象,十分平稳,并未受伤,只要好好休息两天就好。” “怪了怪了,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这副模样。上一次看到师父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是他老人家决定出家的那几天,贵妃娘娘……” “噤声!师父已经遁入空门,此等前尘往事休要再提!” 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温双鲤正在安静地思考着,在听到师兄们提到“贵妃娘娘”时,突然瞪大眼睛,惊呼出声,“是肚兜!” “师妹你怎么了?什么肚兜?” “糟糕!”温双鲤越想越害怕,来不及解释,飞一般向一灯大师所在的禅房跑去。 朱子柳等人皱着眉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也跟在温双鲤身后奔去。 温双鲤气喘吁吁地来到一灯大师门前,她急喘了两下,强压住心头的紧张轻轻叩了叩门,“师父?您在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朱子柳等人也随后跟了上来。温双鲤扣门更急,声音更大,“师父,师父!我进来了!”说着,温双鲤猛地推开门。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蒲团前散落着一个摔碎的玉镯,旁边还有几滴触目惊心的鲜血。 “玉镯……”温双鲤嘴唇颤抖,终于确定了这个事实,“是瑛姑,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