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灯火,合法的婚姻关系,丈夫和妻子。 卡列宁把菜单交给侍者,然后看向自己的妻子,问:“怎么了?”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晚饭。” “我想这是我们第三次一起吃晚饭。”卡列宁说。 “我是说像这样的,就我们两个人,单独在外面,有这些蜡烛。”安娜强调他们面前摆放的蜡烛。 卡列宁的视线从蜡烛移开,并不是非常明白安娜的心情,但他不打算破坏。 他看到灯光下,安娜的双颊依旧红扑扑的,随之而来的是她突然微微侧身拿出手帕打了个喷嚏。 他知道这股违和感是哪里来的了。 “不舒服吗?” “我不知道。”安娜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卡列宁起身走至安娜身边,在安娜不解地目光下,他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果然有些烫。 “摸上去有些发热。”他说完后拿下手,对安娜又说了一次,“你有点发热。” 安娜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原来她觉得有些心跳加快和脸颊发热的感觉不是因为这次晚餐约会。 “我想那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安娜不确定地说道。 “吃晚饭你要看医生。”卡列宁说,他坐下来,同时招呼侍者过来。 “必须吗?我觉得还好,也许只要休息一晚上就可以了。” “最好是看一下医生,不要拖。”卡列宁拧眉说。 “那好吧。” 卡列宁让侍者想办法去给他们请一位医生过来,他给了对方一点钱。虽然这本来也是旅店可以提供的服务,但收了钱的话,旅店的人自然办事的效率更快。 安娜等那个人走后,才小声说:“我以为你是正直不阿的。” “这与正直没关系,安娜,当你需要效率的时候,就不要吝啬于钱财。”卡列宁说,同时将安娜那杯已经有些冷掉的水换掉,重新到了一杯热水。 合乎心意的晚餐,来自于丈夫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医生看过后确定没什么大事的病情,安娜觉得这一天真的不糟,就算她原本想的,第一天踏上法国巴黎的土地就必须去圣马丁运河瞧瞧,听说那儿的天空和河水是泛着淡淡紫蓝色的。 “今天我哪里都没去。”她说,被子已经盖到她的身上。 “你哪里都不能去,安娜,你生病了,需要休息。”卡列宁说,语气平稳,像是在冷静地安抚一个孩子。 “我知道。”安娜睁着眼睛瞧着卡列宁,问,“明天你依旧要出去吗?” “是的,明天我将要等五点才能回来。” “好吧。” “我必须得再看一会儿文件。”卡列宁说,安娜点点头。 虽然白天睡了很多,但生病的时候的确需要睡眠。安娜本以为自己很难入睡,但实际上她在十分钟后就再次睡着了。 卡列宁在九点半的时候提前结束了工作,他洗漱好,等他来到卧室的时候发现安娜睡得并不安稳,呼吸声有点重。也许是生病发热的原因,被子被踢开了。 卡列宁给安娜盖好被子。 床总是足够大的,卡列宁吹灭了蜡烛躺进属于他自己的那床被子里,没多久,一只不安分的手伸了出来,伴随着的还有一声低低地咳嗽声。 黑暗中看不真切,过了一会儿能听到被褥的声音。 卡列宁感到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他就用手轻轻地抚摸对方的肩头,似是安抚。 夜还很长。 天蒙蒙亮的时候,安娜醒了过来。 身体想要挣扎,却又感觉似乎被困在了其中。 待她抬眼一看才发现,原来她正在卡列宁的怀抱中。 “扑通——扑通——” 循着熟悉的温度,安娜低头重新闭上眼睛,让自己往对方的怀里更加贴近。 再一次醒来,卡列宁不见了,从时间来看,他应该已经离开了。 温度恢复正常,在床头柜上看到一张信笺。 字迹稳健,言简意赅。 安娜只能抱着枕头偷偷地笑,这一份小幸福在这个清晨慢慢地扩散开来。 吃早餐的时候,安娜想自己是不是要去哪里走走,但后来又决定一切等卡列宁回来。 中午时分,她收到一份信件,来自她的丈夫。 他询问她是否觉得已经好了。 这一行字可不便宜,人工快递费可是很贵的。 安娜觉得自己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妻子,所以她写了满满地一页放在信函里面。 同样的价钱,瞧,这就是性价比! 她又看了一本书,时间似乎过得太慢了,好几次安娜去瞧了一下落地钟是不是坏了。 四点的时候,她又接到了一份来自他丈夫的信函。 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依旧简短,而且是个坏消息。 显然,在确认她安好后,她的丈夫需要晚归,时间不定。 说真的,安娜有些沮丧。 她到时间后就一个人去吃了晚餐,因为很明显,这个时候等待是无用功的,虽然她明白,但吃晚餐的时候依旧还是有些期待她的丈夫回来了,但现实是,没有。 晚餐后她去花园里走了走消食,被夜风吹了吹,那种消极的情绪就几乎没有了。安娜重新打起精神,她开始重新规划,若她必须得一个人长时间的呆着,那她可以为自己安排几个单独的出行计划。 正当安娜已经列出第三个单身出游计划的时候,卡列宁回来了。 安娜看了一眼时钟,八点。 卡列宁先是确认了安娜已经恢复健康了,这才点点头。 “你很吃过晚餐了吗?”安娜放下手里的笔走到卡列宁面前问道,后者正把大衣挂好。 “吃过了。你在做什么?”卡列宁问道,他身上带了一点寒气,所以离安娜有点远。 “在做出游计划。”安娜说。 卡列宁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抬头说:“你打算一个人出去?” “从这两天的分析来看,很有可能我不得不一个人出去看看。” 卡列宁有些不安,不明白这是否是一次指责。 安娜看出了卡列宁的不安,她说:“没关系。” 卡列宁拧了一下眉毛,他在心里快速梳理了一下之后的行程,因为他的秘书伤了腿,所以这次没能一起过来,而替补的人必须明天晚上才到巴黎。 卡列宁梳理好后也看了一眼时钟,最后说:“现在你想睡觉吗?” “这两天我睡了太久了。”安娜笑道,试图化解这个尴尬。 “那我们出去吧,至少可以去一个地方。”卡列宁说,手里还拿着安娜那张计划表。 “去圣马丁河可以吗?它是最近的,考虑到明天有一个舞会,而你的身体刚刚好一点。” “可以!”安娜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后又有些犹豫,“但你今天一定很累。” “只是去走走,安娜。”卡列宁说,重新拿起了他的大衣。 “你得多穿点。”他建议道,不,从他监督安娜从衣柜中挑选出大衣的眼神看,那更像是一道命令了。 最后,安娜穿了一件天鹅绒长裙,又裹了一件毛皮大衣,甚至戴了一顶帽子。 小巧的钻石耳坠在毛皮的印衬下十分美丽,又不会喧宾夺主。 “你总得允许我稍微打扮一下。”安娜把手指塞进漂亮的皮手套中,可以说是全副武装,却依旧美丽得惊人。 “我怀疑我能不能走一百米。”安娜想要做一个鬼脸又忍住了,她真的担心如果自己做了这种不得体的表情,卡列宁会不会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的。”卡列宁依旧不懂幽默感。 安娜耸了耸肩膀,她往前走,却不知道,虽然某人不懂幽默感,但依旧具有男性的审美意识。 因为没有提前告知,这次他们不是坐比诺什的马车,而是就在旅店门口揽客的马车夫。 大概二十分钟后,他们到了目的地。 卡列宁先下车,然后伸出手把安娜拉下来,后者就顺势挽着他的手臂了。 安娜摸了摸卡列宁的手臂,又拍拍,后者有些疑惑地望向她。 安娜笑了起来,说:“这只手臂以后就是我的了。” 卡列宁过了一会儿才说:“从技术上来说我的手臂是只属于我本人的。” “别忘了结婚时的誓言。”安娜提醒。 “没有忘。”卡列宁回答道,语气有些温柔。 在这个时间来圣马丁运河,其实是看不清楚什么景色的,幸好还有月光。周围也不都是静谧的,有风吹灌木丛的声音,有河水被风吹起涟漪的细微的声音,还有一两点人声。 安娜和卡列宁在河边走着,后者问:“会不会失望?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安娜停下脚步,在月光下笑着:“为什么要失望?从出门开始就是惊喜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安娜眨了眨眼睛说:“你可以在这里给我唱一首歌吗?” 这要求还真是令卡列宁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僵硬地说:“我并不擅长演唱。” “那,我给你唱一首,以后你得还给我,亚历克塞。”安娜笑着说,在卡列宁点头后,她再次挽着对方的手臂缓步走着,不久以后,在这片小道上响起了婉转的歌声。 歌声旋律优美,像是月光把每一片光辉散落在叶面上一样,就算如卡列宁一样不擅长音律的人也能感受到它的美丽。 最后卡列宁问道:“它叫什么?” “《海港之夜》。”安娜说,然后很快地又否定,笑道: “不,重新说一下,是《圣马丁运河之夜》” “你要记得还给我。” 良久,和着夜风,伴随着月光,安娜听到了卡列宁的承诺。 “好。”